洪九那如同炸雷般的吼骂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酒吧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蛮横不讲理的气势,震得吧台上几只倒扣的玻璃杯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
洪九仿佛完全没看到林洋那如临大敌的姿态和月清眠警惕的目光。
他自顾自地走到吧台前,那身花哨的沙滩衬衫和邋遢的大裤衩与酒吧略显沉静的氛围格格不入。他重重地坐在高脚凳上,发出“嘎吱”一声,然后“呸”地一声将嘴里叼着的牙签精准地吐到了三米开外的垃圾桶里。接着,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坚硬的红木吧台!
“砰!”
一声巨响,整个吧台似乎都震颤了一下,吓得月清眠肩膀一缩。
“玄镇!你个老乌龟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洪九扯开他那破锣嗓子,运足了中气,声音如同加了扩音喇叭。
“他娘的!躲了十几年,屁都不放一个!棺材本攒够了是吧?现在偷偷摸摸跑出来搞风搞雨,连徒弟都教得这么无法无天,杀起人来比老子当年还利索!你倒是会躲清闲,在后面看戏看得挺乐呵啊?!”
他骂得唾沫横飞,手指还朝着二楼的方向用力戳着,仿佛能隔着楼板把玄镇给戳出来。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猫在这儿!你那点本事,骗骗别人还行,想瞒过老子?做梦!赶紧的!滚下来请老子喝酒!不然信不信老子真把你这家当宝贝的破酒吧给拆了,把这些瓶瓶罐罐全砸了当响听?!”
这一连串粗俗不堪、气势汹汹、信息量巨大的吼骂,如同一盆冰水混合着辣椒面,直接把林洋给浇懵了。
林洋:“???”
他紧绷的神经像是被强行拧松了的发条,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敌意……好像不是冲白夜来的?这老头……和玄镇老登认识?听这骂街的熟稔程度和揭老底的架势,关系恐怕还不是一般的铁?!这画风转变也太突然了吧?!
月清眠也掩住了小嘴,最初的惊吓过后,蔚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惊讶和一丝……荒谬的笑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指着鼻子骂玄镇师公,而且骂得如此……接地气。看师公这默许的态度,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吵什么吵!洪老九!你个老不死的嚷嚷什么?!大晚上的奔丧呢?!吓到邻居家小孩子怎么办?!”
一个同样中气十足、带着被吵醒的浓浓起床气和恼怒的老者声音,如同寺庙里的撞钟,轰隆隆地从二楼传了下来!丝毫不逊于洪九。
紧接着,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下楼的人恨不得把楼梯踩穿。只见玄镇老头穿着一身八卦图案的睡衣,头发乱得像被十八级台风蹂躏过的鸟窝,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了下来。他冲到洪九面前,个子虽然比洪九稍矮,但气势丝毫不弱,直接踮起脚指着洪九的鼻子就开骂:
“谁他妈躲了?!老子那是隐退!隐退懂不懂?!修身养性!参悟大道!不像你个老流氓,一大把年纪了还穿得跟个求偶的花孔雀似的,满世界瞎晃荡,也不嫌丢人!”
“老子教徒弟怎么了?!老子徒弟厉害那是老子本事!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比你个老光棍强一万倍!你羡慕嫉妒恨是吧?!有本事你也去找个传人啊?哦我忘了,就你这臭脾气,哪个眼瞎的肯跟你?!”
“拆我酒吧?你试试看!动一块砖头试试!老子把你那几根珍藏的老骨头一根根拆下来,泡进最烈的烧刀子里,泡他个一百年,看你还能不能蹦跶!”
两个加起来年纪快两百岁、实力足以让整个圣武城抖三抖的老头,就这么在酒吧中间的空地上,叉着腰,踮着脚(玄镇),梗着脖子(洪九),指着对方的鼻尖,唾沫横飞地开始对骂起来。
用词之粗,语气之激,表情之生动鲜活,简直跟清晨菜市场里为了几毛钱青菜差价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撸袖子干架的老大爷没什么两样!
哪里还有半点世外高人的风范?哪里还有一丝顶尖强者该有的威严和气度?
林洋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感觉自己十几年来对绝世高手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碾碎,然后又被这两个老家伙踩了几脚。
月清眠也是忍俊不禁,赶紧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生怕自己笑出声来,破坏了这严肃的骂街氛围。
白夜终于再次放下了手中的书,他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脸皮抽了抽,把头别过去。
两个老头精力旺盛地对骂了足足五六分钟,直吵得两人都是口干舌燥,面红耳赤,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最后,玄镇似乎骂累了,也可能是觉得在自家小辈面前如此失态有点挂不住脸,他喘了口粗气,没好气地狠狠瞪了洪九一眼,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带着嫌弃:
“行了行了!少他妈废话!要喝酒就赶紧给老子闭嘴!再嚷嚷一句,一滴都没有!”
洪九一听喝酒二字,尤其是看到玄镇那虽然不爽却默认的态度,眼睛瞬间亮得跟探照灯似的,刚才那副泼妇骂街的彪悍形象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凑近两步:
“嘿嘿,这还差不多!早拿出来不就行了?费老子这么多口水,喉咙都快喊劈了!” 那变脸的速度,看得林洋又是一阵眼角抽搐。
玄镇哼了一声,都懒得再用正眼瞧他,转身走向吧台后面。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抱出了一个看起来古朴无比、表面甚至带着些许泥土痕迹的陶制酒坛,坛口用深色的泥封死死封住,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醇厚中带着清冽、仿佛能勾动灵魂的酒香隐隐透出。
洪九立刻像闻到鱼腥味的馋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那酒坛,喉结还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玄镇手法熟练地拍开泥封,顿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诱人的酒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酒吧的空间。那香气并不刺鼻,反而有种陈年的厚重与果木的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口舌生津。
玄镇拿出两个看起来同样有些年头的粗陶大碗,算不上精致,却别有韵味。他抱起酒坛,清澈如水、却又隐隐泛着琥珀光泽的酒液如同一条细线,精准地注入碗中,发出悦耳的声音,很快就倒满了两个大碗。
“来!老家伙,算你走运,尝尝老子珍藏了二十年的醉仙酿!”玄镇将其中一碗略显粗鲁地推到洪九面前,碗中的酒液晃荡着,香气扑鼻。
“哈哈!够意思!还是你这老小子懂我!”洪九迫不及待地端起粗陶大碗,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两个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对方祖坟都骂冒烟的老头,此刻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勾肩搭背地坐在了吧台旁的高脚凳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林洋和月清眠面面相觑,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搞了半天,原来是老朋友啊……而且还是这种……画风如此清奇、关系如此融洽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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