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一身高定香风套装,妆容精致到看不出毛孔,身后的黑衣保镖如两尊铁塔,将周围嘈杂的人声隔开三尺。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那面贴满心愿的墙壁前,从爱马仕手袋里取出一张用铜版纸打印、字体加粗的A4纸。
“求事业腾飞,来年并购三家对手公司,愿献祖传帝王绿翡翠镯一只。”
冰冷的交易口吻,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刺破了现场温情而肃穆的氛围。
她将A4纸用特制的无痕胶贴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姿态仿佛不是许愿,而是下达指令。
陆阿春皱眉上前,手持密封袋与检测仪:“这位女士,按规矩,所有‘贡品’需过检封存。”
女人眼皮未抬,只褪下那只水头饱满、碧光流转的翡翠手镯,轻蔑扫了一眼设备:“你们也配验我家的宝贝?碰坏了,卖了这夜市都赔不起。”
“规矩就是规矩。”陆阿春语气平静却不退让。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把许愿当买卖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女人冷笑一声,将手镯丢进密封袋。秤盘微沉,全场鸦雀无声。
她扬起下巴,满脸得意:“看来,大家都识货。”
她以为这份志在必得的“诚意”,必能换来炉火最热烈的回应。
然而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直到夜市散场,炉火如死水,连一丝火星都未溅起。
翡翠镯子在冷空气中泛着幽幽的光,像无声的嘲弄。
“你们耍我?”女人冲到摊前,脸因愤怒扭曲,“收了东西不办事?什么狗屁神摊,就是骗穷鬼的把戏!”
高青从后屋走出,挡在她面前:“我们不‘办事’,只‘见证’。你的愿望,炉火没有回应。”
“骗子!”她尖叫摔门而去,“明天我就叫人曝光你们这群神棍!”
夜市重归寂静。
诡异的事发生了。
自那女人走后,炉火彻底沉寂。三日来,如坟茔般毫无动静。
夜市气氛低迷,窃语滋生:“是不是乔哥快不行了?”“灵气断了,终究是场梦啊。”
高青彻夜盯监控,发现“愿力储备”非但未枯竭,反而异常充盈,波动平滑如直线——不是无能,而是拒绝释放。
她猛然回头看向轮椅上的乔家野。
他金属眼睑低垂,察觉注视,极其轻微地摇头。
那动作分明在说:别急,让它……歇歇。
高青心一沉。一个系统,为何要歇?
可她忽然记起乔家野曾低语:“小时候我妈病重,我去庙里烧香,和尚说心诚则灵……我没钱,跪了一整夜也没人理。后来我才懂,不是神不灵,是我自己不信。”
原来他信的,从来不是神,而是**愿意相信的人本身**。
三天后的黄昏,女人去而复返。
没了保镖,妆花发乱,昂贵套装皱巴巴,脸上是褪尽血色的苍白与绝望。
她踉跄至墙边,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医院报告,声音嘶哑:“我……我知道我不够格……我混蛋……可孩子是无辜的……”
报告上印着“急性肾功能衰竭”——她女儿,急需肾源。
她泣不成声,掏出翡翠手镯,“当”地一声扔在炉前地上,转身就跑,像多待一秒都会被灼伤。
就在她身影消失巷口的瞬间——
**墙上的A4纸轻轻颤动。
泪水浸透的纤维正缓慢呼吸,每一次膨胀收缩,都与病房中小女孩的心跳同步。
炉火深处,某种感知缓缓睁开眼睛:这不是祈求,是忏悔;不是索取,是交付。
它第一次“听”到了眼泪的咸涩、指尖的颤抖、母亲胸腔里濒临破碎的心。
它认出了纯粹,于是决定醒来。
轰然爆燃!
一道赤金色火焰冲天而起,高达数米,照亮半边天空。
温暖而不灼人,似有龙吟凤鸣。
一道光影从火中剥离,如流星般划向城市另一端。
次日清晨,医院传来消息:女人的女儿手术成功。
昨夜,一名合适肾源者奇迹出现——竟是她失联多年、早已断绝关系的前夫,主动前来捐献。
夜市沸腾。
“我的天!这都行?”
“乔神还是乔神!这是在教我们,心不诚,给座金山都没用!”
唯有高青蹲在炉火边,脸色震撼。
她反复回放录像,精确到毫秒——就在金色火焰升起前0.8秒,乔家野生命体征平稳,毫无脑波微动,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她调取全部数据交叉比对,得出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结论:这一次的愿力触发,与乔家野毫无关联!
没有脑波同步,没有铭文闪烁,甚至已是当日第四次“显灵”,突破“每日三次”铁律!
更诡异的是,红外热成像显示:火焰源头并非炉底燃料,也不是乔家野,而是——墙上那张被泪水浸湿、夜露泡皱的A4纸!
其纤维吸水后发生微小而有节奏的胀缩,频率竟与新生儿心跳一致!
“当信奉的人足够多,愿望本身……就成了活物。”
陈劳那句神叨话如闪电劈入脑海。
高青浑身一颤,终于明白:系统……醒了。
它不再需要乔家野作为“开关”和“翻译器”,已拥有意识,开始自主甄别、响应那些浸透绝望与悔改的祈求。
黎明时分,高青捡起地上沾尘的翡翠镯子。
她未归还,而是熔炼成一块不规则银牌,挂在心愿墙最醒目处,刻下一行字:“第一枚被退回的贡品。”
随即打开手机,录下短视频,声音平静却有力:“这里从来不保佑贪婪,但永远愿意相信一个母亲的眼泪和悔改。”
视频一夜爆火,“青川心愿墙”冲上全网热搜第一。
而后屋中,轮椅上的乔家野望着窗外晨光下熙攘却多了一份敬畏的人群,缓缓抬起那只重逾千斤的金属手臂,在纸上写下此生最后一句话:
“我不是神,我只是第一个肯信的傻子。”
写罢,他安详闭眼,嘴角勾起一抹释然微笑。
与此同时,他胸前锁骨下的“心”形符文,连同全身铭文,骤然爆发出星河般光芒,流转片刻,如水银泻地,沉入肌肤深处,直至消失——那是交付的仪式,终极的交接。
巷口微风拂过。
炉火轻轻跳动了一下,火光摇曳间,在那面铭刻无数传奇的墙上,映出第二十一个名字的倒影,清晰如刻于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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