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像一枚钉子,狠狠楔入这片被超自然力量扭曲的空间。
乔家野混沌的意识被这声清喝刺得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映出的却是高青那张在惨白闪光下毫无血色、却又固执得像块顽石的脸。
也就在这一瞬,那股被逼退的黑气仿佛被激怒,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绕开光芒最盛的中心,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从侧面猛地抽向高青!
“小心!”乔家野嘶哑地吼道,想扑过去,身体却像被灌了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高青甚至没回头,只是下意识地抬起左臂格挡。
黑气如一道冰冷的绸缎,轻飘飘地掠过她的手臂。
没有撞击,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剥离一切感官的麻木——皮肤先是泛起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随即彻底失去知觉,仿佛血液凝固,神经断联。
她闷哼一声,左臂软软垂下,像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残枝。
可就在意识即将冻结的一刹那,一句尘封十年的呓语,毫无征兆地刺穿脑海:
母亲临终时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药香与虚弱的温热。
高青的手指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探入怀中,指尖触到那台老式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
她咬紧牙关,用尚能动弹的右手将镜头对准碑缝中翻涌的黑雾,颤抖着按下快门——咔哒!
视野里,那张小小的底片上,除了被强光冲刷得一片惨白的背景外,竟赫然多出了一道极度扭曲、如同热浪中幻影般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佝偻着背,一手拄着不存在的拐杖,另一只手里,赫然捧着一尊模糊的玉佛!
高青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形象,她死也不会忘记。
那是她十年前因病去世的母亲,在病床上最后的模样。
而此刻,那句曾被当作胡话的遗言,终于被命运刻成了真相。
一道尘封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用理性构筑多年的堤坝。
这台相机……不是什么文艺青年的复古玩具,而是母亲留给她的“守真器”!
专克世间一切虚妄之物!
她一直以为那本日记里记载的所谓“高家秘闻”只是母亲病中的臆想,是迷信的遗物!
“原来……是真的……”高青喃喃自语,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就在此时,巷口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陆阿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都给老娘利索点!锅放东边,香炉摆西边!快!”
烧烤摊的老李带着几个汉子搬来大铁锅围成环形,粗盐兑水,铜线串联;陆阿春则将自己的花甲粉老汤倒入铜炉,混入艾草朱砂点燃,一股混杂着海鲜鲜香、药草苦涩和金属腥气的诡异浓烟冲天而起。
“乔家野那小王八蛋的炉火,靠着你们的愿养了三年的人气!咱们这夜市的烟火,实打实地烧了三十年!老娘就不信,咱们这几百号人熬出来的烟火人间,还压不过你这点见不得光的阴气!”陆阿春叉着腰,破口大骂。
众人虽半信半疑,但看着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没有一个人退缩。
就连前几天刚被乔家野“治”好腿伤、还拄着拐的小林,也一瘸一拐地守在了一口大锅旁,眼神坚定。
“哼,歪门邪道,却也是人间正道。”陈劳拄着拐杖,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后。
他目光死死锁定在高青手中那台老式相机上,浑浊的
“高家闺女,你娘……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吗?”他长叹一声,“你们高家祖上,在古时官拜‘照真司’,专为敕封的神佛塑像开光验身,辨其真伪。这台相机,看似是西洋奇巧,实则是你们家传的镇契之物!”
他顿了顿,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指向那道不断渗出黑气的碑缝,声音陡然严厉:“这碑,认的是名!独名承契,是以一人之血肉魂魄祭天,必遭吞噬,自古无一幸免!要想破此死局,唯有‘群名并列’,以众生烟火对冲天地死寂,方能化劫为盟!你们要立的,不是一个替死的英雄,而是一块共名的丰碑!”
乔家野的意识已经沉入一片冰冷的海水,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
他靠在那盏忽明忽暗的炭炉边,嘴里反复喃喃着:“不行……不能让他们再出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高青蹲到他面前,看见他嘴唇无声开合,那声音微弱,却固执得像一根不肯折断的骨头。
她心头一酸,忽然笑了。
“乔家野,你给我听好!”她一把抓起他那只布满青黑色纹路、冰冷如尸体的手,重重按在了自己那台“守真器”的机身上。
金属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颤——那是一种电流般的震颤,又似灵魂共振的涟漪。
“你吹了那么多牛,救了那么多人。现在,轮到我们来吹牛了!”
说完,她猛地站起身,不再看他,而是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对准了那块邪气凛然的石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
“喂!管你是神是鬼,听清楚了!这碑上刻的每一个名字,都不是什么协理,他们是自愿守这青川夜市的汉子和丫头!他们在这里吃的每一碗花甲粉,喝的每一口啤酒,流的每一滴汗,全都是给你的供奉!你说要债?好啊——我们,collectively!集体地,欠你的!有本事,你找我们所有人要!”
“我们都能扛!”
这句荒诞不经、却又饱含着决绝善意的谎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整个空间的剧烈震荡!
话音落下的瞬间,高青手中那台被乔家野的手按住的相机,仿佛获得了某种授权,镜头自动对焦,快门发疯般地自行启动!
“轰!”“轰!”“轰!”
三声巨大的轰鸣,三道比刚才更加刺目、甚至带着一丝暖意的强光接连炸裂!
强光扫过之处,空气微微震颤,耳膜嗡鸣作响,仿佛有无数细碎的玻璃在耳边炸开。
那惨白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驱散,而是如同三柄审判的巨锤,狠狠地砸在碑身的裂缝之上!
凄厉的尖啸声中,那股汹涌的黑气竟如潮水般开始倒缩回裂缝之中!
“就是现在!”陆阿春眼中精光一闪,她猛地从自己脖子上扯下那枚刻着“春姨”二字的黄铜工牌,没有丝毫犹豫,一把砸进了身旁那烧得正旺的香炉之中!
她挺直腰板,对着石碑高喊:“夜市门工会,陆阿春!签了!”
仿佛是一个信号。
“我、我也签!”小林颤抖着解下工牌,奋力抛入火焰,“小林,林建国,我签了!”
“还有我!烧烤老李!”
“臭豆腐张婶!”
“花甲粉小妹……”
十八枚黄铜工牌飞蛾扑火般投入烈焰。
铜牌在炉火中迅速熔化,金液流淌,沿着碑底自行蚀刻、浇筑,最终形成一圈环绕整块石碑的崭新铭文环带。
“嗡——”
石碑发出亘古悠长的轰鸣,碑身剧震。
裂缝被金色环带硬生生箍住,不再扩大。
炭炉中那簇幽蓝色的火焰“腾”地暴涨,彻底转变为温暖而神圣的纯金色!
盘踞在裂缝中的最后一丝黑气,在金光普照下发出不甘的嘶嘶声,如同残雪遇骄阳,彻底消散于无形。
危机,解除了。
乔家野靠在炉边,望着那圈由众人姓名所化的金色铭文,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的死气正在被一股暖流缓缓中和、驱散。
他那张灰败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个虚弱至极、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陪我一起疯啊……”
这是他昏睡过去前,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
而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那个阔别已久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竟如天籁般再次响起——
【叮!】
【许愿关联生效:善意谎言——“我们都能扛”……成立。】
巷子重归死寂,只余炉火中新生的金光,默默守护着沉睡的众人,等待着黎明后第一缕阳光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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