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清晨六点十七分。
昨夜沸反盈天的青川西巷,此刻静得像一口被抽干了空气的深井。
子时三刻,乔家野跪坐在“守夜铭碑”前,左手掌心割裂,鲜血滴入碑脚刻痕交汇处。
他低声诵念母亲账本末页的古语,音节如哀歌般从肺腑挤出。
石碑震颤,嗡鸣如地脉蠕动,八个大字浮现:**此地有人,守夜不熄**。
与此同时,胸口一空——束缚他十年的“名契”断裂。
可就在契约崩解的瞬间,一股阴冷气息顺血逆流而上,钻入心脏,扎根不动。
皮肤绷紧,汗毛倒竖,指尖针扎般麻痹,仿佛冰针刺入骨髓。
他知道,自由不是终点,而是新一轮奴役的开始。
陆阿春提着铁皮桶去收香炉残灰,这是新立的规矩:每日由她这位门工会主席亲自清理,象征送走旧夜。
她的手指刚触到第一座香炉的铜沿,笑意骤然凝固。
那金属寒如冻肉,表面湿滑黏腻,像按在死鱼眼球上,还带着鳞屑剥落的摩擦声。
她探头一看,瞳孔收缩——炉内堆满细腻如雪的新灰,昨夜却无人焚香!
更诡异的是,灰烬散发着寒气,在晨风中不散,反而微微蠕动,如同虫卵呼吸,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窸窣”声。
灰烬中心,一枚黄铜碎片半融化扭曲,赫然是协理工牌的一角!
“出事了!”
陆阿春丢下水桶狂奔,嘶喊惊醒筒子楼里的十八位协理。
当众人看到七座香炉皆如此景,睡意尽消,寒意直冲天灵。
灰烬非杂乱堆积,而是诡异地排成内旋环纹,像倒写的符咒,边缘泛着幽蓝荧光,肉眼难辨,却让靠近者太阳穴胀痛。
耳畔响起低语般的嗡鸣,模糊音节似曾相识,像是遗忘的摇篮曲。
高青戴着手套赶到,手持监测仪探入炉中。
“灰温:-1.2c。炉底刻痕温度:38.7c。”
“这违背物理定律!”一位协理倒吸凉气。
高青没理会,指尖划过炉底符文——那是从“诺”字碑拓下的痕迹。
她感到微弱脉动,酥麻如静电咬手,鼻腔弥漫一丝铁锈味。
她抬头望向“守夜铭碑”,声音沉重:“碑立了,灯亮了,名字也都签上去了。”
顿了顿,字字如钉:“可规矩……开始自己改了。”
她调出昨夜监控,逐帧回放。
一点、两点、三点……一切正常。
直到凌晨三点四十九分!
画面中,十八位协理休息室门口的黄杨木工牌,小灯笼同时暗了一下——不足半秒,快到肉眼难察。
叠加热感应图谱后,触目惊心:每块工牌表面渗出比发丝更细的黑丝,如活物扭动,瞬间被铜体吸收。
同一时刻,主灯火焰由橙黄骤变为森然幽蓝,持续不到0.3秒。
高青翻出乔家野母亲账本复印件,在一页草稿边角找到一行血色墨水写就的癫狂笔记:
“契断则火逆,灯色变时,承名者始损。”
契约断裂,火焰逆转!
灯火变色之刻,正是“承名者”开始受损之时!
她猛地盯住乔家野屋门——从子时仪式结束到天亮,他从未出现在任何监控画面中。
他其实一直缩在摊位后的小屋里,背靠墙壁,双膝抱胸,身体剧烈颤抖。
体内有种缓慢而霸道的抽离感。
呼吸滞涩如刮玻璃渣,血液仿佛从四肢倒灌回心脏。
四肢麻木,指尖碰脸如触皮革。
卷袖查看,小臂静脉已呈青黑色,如毒蛇盘踞,掐之无痛。
他翻开账本,用尽力气写下:“它不再找我,是因为它已经在我里面了。”
墨迹刚落,瞬间被纸面吸干,晕染腐蚀,发出“滋啦”轻响。
他点燃炭炉,加热红糖水。火光映在惨白脸上,却照不进眼底阴影。
这光骗不了他自己——他知道,这场戏必须独自唱完。
中午交接班时,高中生小林擦拭灯柱突然昏倒。
送往社区医院,查无病因,仅生命体征稍弱。
高青调取其工牌数据:昨夜代班十五分钟,与主碑共振三次,远超整夜负荷!
她紧急检测所有参与铭碑仪式的协理——十八人掌心温度普遍低1-2c,脉搏出现细微延迟,像心跳被无形之手轻轻拽了一下。
唯有乔家野的数据缺失:仪器靠近他三米即自动关机,外壳蜂鸣哀鸣。
陈劳拄拐赶来,枯手搭上小林手腕。
片刻后,他抬眼,浑浊目光悲凉而洞悉:
“这不是愿力馈赠……是债务分账。”
“你们以为签下名字是成了守护神?错了!”他嘴角扯出冷笑,“你们只是替乔家野,在那份早已拟好的账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它把原本该他一个人还的债,一笔一笔,记到了你们这些活人的命簿上!”
深夜,万籁俱寂。
乔家野坐在灯下,手中握着那枚他曾想埋却未埋的工牌——此刻竟出现在枕边,沾着香炉阴灰。
它不再冰冷,反而温热,内部似有搏动,如沉睡心脏牵动神经。
他用指甲在背面轻轻一划——坚硬铜面竟如皮肤般裂开,渗出粘稠腥臭的黑血,落地“滋”声轻响,腾起一缕青烟。
他终于明白。
那碑不是功德碑,是一张结算单!
“名契断裂”并非解脱,而是将锁定他的致命反噬,转化为可无限扩散的“共业债务”。
而他,成了这个网络的中心节点和毒源。
只要他还活着,生命力就会通过石碑被抽取,再分摊给每个“家人”。
除非……
有人自愿重签契约,将所有债务重新绑定回一人身上。
除非,新的“承名者”出现。
乔家野站起身,四肢麻木如冻,仍挺直脊梁,走向门外月光下的青石巨碑。
夜风拂过,露水湿冷,混着焦味与铁锈气息。
他蹲下,伸出布满青黑脉络的手,在碑脚露水中用力写下两个字:
字迹未散,地面露水蒸腾成雾,缭绕成一道模糊人影——十年前第一个死于街灯下的巡夜老人。
风穿老槐树,树叶摩擦如低语告别。
仿佛,这片土地,终于听见了他的回答。
风,起于巷尾。
刹那间,主灯连同西巷所有灯火,噗的一声,骤然熄灭。
世界陷入死寂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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