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潮湿的晨雾尚未散尽,乔家野房间的木门便被一声巨响撞开。
陈劳,那个平日里步履蹒跚的老头,此刻竟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手拄着磨得发亮的拐杖,另一只手死死捏着一张发黑的拓片,浑浊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匣子!”他声音嘶哑,目标明确,径直冲向床底。
乔家野一夜未眠,刚有些迷糊,便被这动静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去阻拦,却被陈劳一把推开。
老头的力气大得出奇,根本不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木匣被粗暴地拖出,陈劳看也不看里面的杂物,双手颤抖着将那枚暗红晶体捧了出来。
他将拓片凑近晶体,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逐字比对上面模糊的古篆。
空气仿佛凝固了。
乔家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陈劳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瞬间扭曲,两行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是了……就是它……果然是‘愿契族’……”陈劳的声音哽咽,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彻骨的悲痛,“乔家野,你娘没死!她不是死了!”
乔家野猛地一怔,血液都凉了半截。
“她是为了封印一件天大的灾厄,耗尽了全身的愿力,才会……才会崩解成尘埃!”陈劳老泪纵横,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晶体,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遗物,“傻孩子,她不是抛弃了你,她是救了所有人!”
话音未落,陈劳的手指在木匣底部一处不起眼的接缝处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匣底竟弹开一个夹层。
他从里面抽出一本边角已经磨损、书页泛黄的账本。
账本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古朴。
陈劳翻开首页,一行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丙子年三月初七,替王寡妇寻猫,玉铃一对,愿成。”
乔家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王寡妇寻猫?
那不是几天前他“碰巧”在巷子口找到的吗?
当时王寡妇感激涕零,硬塞给他一对祖传的玉铃铛,他推脱不过只好收下。
他颤抖着手,从陈劳手中接过账本,指尖冰凉。
他一页页地翻下去。
“丙子年三月十五,助陆阿春夜市摊位免于火灾,锅铲一把,愿成。”
“丙子年三月二十,佑张屠户幼子科考顺利,束修三两,愿成。”
“丙子年四月初一,为高家小姐挡无妄之灾,平安符一枚,愿成。”
近百条记录,密密麻麻,每一条都记录着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善举,和一个作为报偿的物件。
而这些事件,竟与他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所有“好运”惊人地重合!
他以为的巧合,原来全都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他不是运气好,是有人在替他支付代价!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将乔家野劈得魂飞魄散,他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面无人色。
中午,高青闻讯赶来,看到失魂落魄的乔家野和那本诡异的账本,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心思缜密,主动提出帮忙整理账本上的信息。
在她的协助下,账本的秘密被进一步揭开。
每一条愿望记录的末尾,都标注着“反噬等级”与“承愿者特征”。
从“微”到“烈”,等级分明;而承愿者特征更是千奇百怪,“体弱”、“命硬”、“五行缺火”。
在高青翻到账本最新的一页时,动作停住了。
那是空白页,页眉处有三行母亲笔迹,字字泣血:
“若后人觉醒,切记三戒:”
“一戒,不为私欲。”
“二戒,不伤无辜。”
“三戒,不惧消亡。”
高青抬头,眼中满是震撼,望向沉默抽着旱烟的陈劳:“陈爷爷,这……到底是什么?”
陈劳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声音低沉如钟鸣:“上古有种人,生来能承载天地执念。他们以虚无的谎言为舟,载起他人最深的愿望;再以自己的血肉为炉,将愿望炼化成真。世人称他们为……‘许愿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乔家野身上:“而‘愿契族’,就是许愿师中最古老、最纯粹的一脉。高丫头,你护着的,是一个早该灭绝,不该活到现在的血脉。”
傍晚,夕阳染红小巷。
乔家野独自坐在桌前,指尖触到账本最后一页。
那里夹着一封信,信纸脆黄,墨迹清晰。
是母亲的笔迹。
“家野,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踏上无法回头的路。娘知道,你会怕,会疼,会怨。但请你记住,我们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成为英雄。”
“那股力量,是恩赐,也是诅咒。每一次实现愿望,都会有反噬侵蚀身体。疼,是必然的。但别怕疼,也别怕有一天会像娘一样消失。”
“我们不是神仙,我们只是……一群愿意替别人去疼的人。”
信末,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淡淡的、早已干涸的指印。
乔家野读完,久久不语。
怨恨、恐惧与迷茫,在母亲温柔字句中渐渐平息。
他不是被抛弃的孤儿,他是被以生命守护的传承者。
高青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一股暖意传来,乔家野惊愕地发现,掌心血符的灼热感已消退,手腕红痕也停止扩张。
他体内的力量,似乎在读完信后,与他的意志达成了和解。
夜幕降临,夜市恢复热闹。
乔家野的摊位前再次亮起了灯。
他没有摆出假古董,而是陈列母亲遗留的几件旧物:玉铃、陶埙、绣鞋。
每件物品旁立着小木牌,上书四个字:“一愿一物”。
陆阿春将锅铲插在腰间,叉腰吼道:“看什么看!想买东西?先问问你们的愿望够不够格!”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挤进来,扑通跪下,举着被汗水浸湿的零钱,声音带哭腔:“小哥,求你给个平安哨!我闺女……哮喘又犯了,求你保她平安!”
乔家野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年为自己奔波的母亲。
他闭上眼,心中默念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然后,拿起陶埙,递给男人。
就在男人接过陶埙的瞬间,一道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今日第一次许愿完成,剩余次数:2】
凌晨,乔家野梦中见到了母亲。
她站在滂沱大雨里,微笑着看他,一如记忆中最温柔的模样。
而在她身后,站着无数面目模糊的身影,每个手中都牵着一根红绳,向上延伸,没入云端。
他想冲过去,脚下却像灌了铅。
就在这时,梦中的高青一把拉住他,将他拽回现实。
乔家野猛然惊醒,浑身冷汗。
他看向枕边,账本不知何时自动翻页,正停留在中间某一页。
借着月光,一行字烙印在他眼中:
“甲戌年五月初九,替乔家野续命,红绳一条,愿不成,魂先走。”
他全身血液仿佛冻结。
猛地坐起,死死盯着那行字,心脏狂跳不止。
窗外,陈劳站在巷口,手中拓片散发着幽幽微光。
老头仰望夜空,轻声道:“开始了……愿契,重生。”
乔家野的目光,依旧凝固在账本上,那句“愿不成,魂先走”,像一把淬毒的尖刀,深深扎进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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