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紧闭着，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将空间分割成两个世界。林默坐在冰冷的办公椅上，面前是堆积如山的鼎盛项目合同。台灯的光线刺眼地打在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在他眼前晃动，却难以真正进入大脑。下巴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不久前的激烈冲突，而“扣光奖金”的威胁更是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流逝。指针滑过凌晨一点，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林默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文字，试图将苏清璇愤怒的脸庞、那根几乎要点到鼻尖的鲜红指甲、以及转身时指尖那诡异的微动…统统驱逐出脑海。
就在这时——
“砰！”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林默被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苏清璇站在门口。她显然没有休息，身上的职业套装依旧一丝不苟，只是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她的脸色异常难看，不再是愤怒的涨红，而是一种失血的苍白，眉宇间紧锁着浓得化不开的焦躁和…一丝罕见的惊怒！她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此刻正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林默！”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尖利或冰冷，而是带着一种紧绷到极致的沙哑和急促，“立刻！马上！给我接技术部老王和市场部李总监的电话！用我的专线！快！”
命令如同连珠炮般砸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林默甚至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这是长久以来被苏清璇高压训练出的本能。他立刻抓起桌上的内部专线电话，手指飞快地拨号。
“苏总，出什么事了？”林默一边等待电话接通，一边沉声问道。他从苏清璇从未有过的失态中，嗅到了大事不妙的气息。
苏清璇没有立刻回答，她烦躁地在门口踱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声响。她猛地停下，将手机屏幕狠狠怼到林默面前，声音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微微发颤：
“你自己看！”
林默凝神看去。屏幕上是一封刚刚收到的紧急邮件，标题触目惊心：【关于“晨曦计划”核心数据疑似泄露及天晟集团公开质疑的紧急通报】！
“晨曦计划”！这是苏氏集团下半年投入重金、被寄予厚望的战略级合作项目，与几家国际巨头联合开发新一代智能城市管理系统！其核心数据模型和商业计划书，属于最高商业机密！
邮件正文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就在半小时前，苏氏的主要竞争对手——天晟集团，突然在其官网和各大财经媒体平台发布公告，公开质疑“晨曦计划”核心技术的原创性和商业可行性。更可怕的是，天晟在公告中，极其隐晦但指向明确地引用了几个“晨曦计划”内部测试数据的片段和关键参数！ 这些数据，绝对是核心机密级别的！
邮件最后附上了天晟公告的截图链接。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核心数据泄露？！这绝对是足以动摇项目根基、引发股东恐慌、甚至导致合作方撤资的致命打击！
“技术部干什么吃的？！安全防护是纸糊的吗？！”苏清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还有市场部！危机公关预案呢？！为什么让天晟抢先发难？！都死了吗？！”
就在这时，林默手中的专线电话接通了。技术部王总监疲惫而惊恐的声音传来：“苏…苏总！我们正在全力排查！防火墙没有明显入侵痕迹，内部审计也还没发现…”
“没发现？！没发现人家数据都甩到脸上了！”苏清璇一把夺过林默手中的话筒，对着电话那头咆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我要知道泄露源在哪！是内鬼还是外贼！所有接触过核心数据的人员，给我一个不漏地筛！现在！立刻！马上！”
她“啪”地摔下技术部的电话，几乎在同一秒，市场部李总监的电话也接通了。李总监的声音同样焦急万分：“苏总！我们已经在拟定声明稿，但天晟的公告措辞非常狡猾，没有直接指控，只是‘质疑’和‘引用’，我们如果反应过激反而显得心虚…”
“声明稿给我压后！”苏清璇厉声打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先给我查！天晟是从什么渠道拿到那些数据的？他们引用的片段精准得可怕，绝对不是道听途说！给我挖！挖出他们背后是谁在搞鬼！联系所有合作方，稳住他们！特别是德国的K&S公司，他们是技术主导方，绝不能让他们产生动摇！立刻安排越洋视频会议！我亲自解释！”
她语速极快，指令一条条清晰下达，展现出危机时刻总裁应有的决断力，但林默能清晰地看到她握着手机的另一只手在微微颤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巨大的压力让她整个人都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放下市场部的电话，苏清璇靠在门框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和翻涌的气血。办公室里的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林默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小恶魔”伪装，只剩下焦灼、愤怒和巨大压力的苏清璇，心中那点因冲突而产生的怨气，在巨大的危机面前，瞬间变得微不足道。他沉声开口：
“苏总，有什么我能做的？”
苏清璇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射向林默。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或轻蔑，只有审视和一种绝境中对任何可用力量的迫切需求。她快速说道：
“第一，立刻调出所有有权限接触‘晨曦计划’S级核心数据的人员名单及近一个月的操作日志，重点排查异常访问和下载记录！特别是测试数据被引用的那几个模块的相关人员！”
“第二，联系法务部负责人，让他立刻到公司！我需要知道以目前天晟公告的措辞，我们提起商业机密诉讼的胜算和风险有多大！收集好所有证据！”
“第三，整理一份‘晨曦计划’从立项到目前所有公开的、合法的、能证明我们技术原创性和商业前景的材料，越详细越好！天亮前我要看到！”
“第四，”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默桌上堆积的鼎盛合同，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鼎盛那边的破合同，扔一边去！从现在起，你的全部精力，给我钉死在‘晨曦’这件事上！”
“明白！”林默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坐到自己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之前的疲惫和压抑仿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危受命的专注和高效。
苏清璇看着林默迅速进入状态、有条不紊执行指令的背影，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她走到自己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拿起内线电话，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拨打更高级别管理层的电话，声音冷静而强势，但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各自忙碌的声音：苏清璇冷静下达指令的声音，林默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打印机开始工作的嗡鸣声。冰冷的硝烟味被一种更紧张的、同舟共济的战时氛围所取代。窗外的城市依旧沉睡，而苏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然打响。
那本引发风波的《暗河迷踪》，和两人之间未解的恩怨情仇，在这突如其来的商业危机面前，似乎都被暂时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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