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打着车窗，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的霓虹。陆队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沉沉地落在手里的卷宗上。
驾驶座上的小李握着方向盘，余光瞥见陆队紧绷的下颌线，低声开口：“陆队，技术科那边刚传消息，张副局长办公室楼下的停车场，那辆可疑车辆的车主信息查到了，是个叫李伟的，登记地址是城郊的城中村，和江浩落脚的地方，隔着两条街。”
陆队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小李：“李伟这个人，什么来头？”
“查了，无业游民，有三次盗窃前科，半年前出狱的。”小李踩了一脚刹车，车子缓缓停在红灯前，“更有意思的是，他出狱后的第一笔生活费，是从一个匿名账户转来的，金额不大，但转账时间，正好是江浩偷渡入境的第二天。”
“牵上线了。”陆队的声音冷了几分，他将烟盒揣回兜里，指尖在卷宗上轻轻敲击，“这个李伟，十有八九是江浩安插在市里的眼线，盯着张副局长的动向。”
小李皱起眉：“那这么说，张副局长和江浩的关系……”
“不好说。”陆队打断他，目光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灯，“可能是张副局长被江浩拿捏了把柄，也可能……他就是那个藏在暗处的联络人。但没有证据之前，任何猜测都不算数。”
红灯跳成绿灯，小李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造船厂那边的埋伏点已经踩好了，三个方向都安排了人，就等明天陈曼带假账本过去。”
“明天的行动，变数太大。”陆队揉了揉眉心，眼底布满红血丝，“江浩手里有安安做人质，陈曼的情绪很容易失控。而且，那个李伟既然盯着张副局长，说不定也能摸到我们的动向。”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你安排一下，今晚加派两组人，一组盯着李伟的住处，另一组，秘密监视张副局长的行踪。记住，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小李点头应下，又忍不住问，“陆队，那真账本……要不要提前转移？放在警局的证物室，会不会不安全？”
陆队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证物室的安保级别最高，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而且，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江浩就算有胆子，也不敢直接闯警局。”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市局家属区的楼下。陆队推开车门，雨丝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小李道：“你先回去休息，明早五点，行动队准时集合。”
“陆队，你也早点歇着。”小李看着他疲惫的身影，忍不住叮嘱。
陆队摆了摆手，转身走进楼道。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他摸出钥匙，刚要插进锁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陆队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悄然摸向腰间的配枪，猛地转身。
楼道尽头站着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正是陈曼。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看到陆队，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陆队，我等你很久了。”
陆队放下手，眉头微蹙：“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安安那边……”
“安安在我妹妹家，有人看着，很安全。”陈曼走上前，将保温桶递给他，“我知道你们今晚肯定没好好吃饭，炖了点粥，你趁热喝点。”
陆队看着她手里的保温桶，沉默片刻，接了过来。桶身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些许雨夜的寒意。
“有事？”他开门见山。
陈曼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想起一件事，关于江浩手里的证据。”
陆队的目光一凝：“你说。”
“当年江诚和江浩反目，我偷偷听过他们吵架。”陈曼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江浩说，他手里的东西，能让市局的一个大人物，身败名裂。当时我没在意，只当是他气急了的狠话。但现在想想……”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惶恐：“那个大人物，会不会就是张副局长？当年江氏走私案，他是副组长，经手了那么多案子，要是真的收了江诚的贿赂……”
陆队的心猛地一沉。
这和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如果张副局长真的收了贿赂，被江浩捏着把柄，那么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联络人。一边假意配合警方调查，一边暗中给江浩传递消息，坐收渔翁之利。
“你确定，江浩当时说的是市局的大人物？”陆队追问。
“我记得很清楚。”陈曼用力点头，“江诚当时还骂他，说他敢动那个人，就是找死。现在想来，江诚大概是怕江浩狗急跳墙，把事情捅出去，连累自己。”
陆队沉默不语，指尖在保温桶上轻轻摩挲。
夜色渐深，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队，”陈曼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明天去造船厂，我能不能……把真账本带在身上？”
“不行。”陆队想也不想地拒绝，“太危险了。江浩的目标就是真账本，你带在身上，等于羊入虎口。”
“可是，”陈曼的眼眶红了，“我怕假账本被他识破。他那个人，疑心很重，万一他看出破绽，安安就危险了。”
“技术科仿造的账本，足以以假乱真。”陆队的语气坚定，“你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来，拖延时间，剩下的交给我们。”
陈曼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很怕……我怕我救不回安安，怕我和他都死在那里。”
陆队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头微微一软。他放下保温桶，声音缓和了几分：“陈曼，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但你要相信我们，行动队的每一个人，都会拼尽全力，保证你和安安的安全。”
他顿了顿，继续道：“明天见面的时候，你记住，无论江浩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慌。他要账本，你就给他假的。他提条件，你就跟他谈。只要安安在他手里，他就不敢轻易对你动手。”
陈曼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下来。
“我知道了。”她哽咽着说，“谢谢你，陆队。”
陆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保温桶重新递给她：“粥我收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是硬仗。”
陈曼接过保温桶，转身慢慢走下楼梯。她的背影单薄，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无助。
陆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收回目光，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屋里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阳台，推开窗户。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老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老王，帮我查个人。”陆队的声音低沉，“张启明，市局副局长。查他当年在江氏走私案里的所有账目往来，还有他近半年的银行流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张启明？你怀疑他？”
“只是例行排查。”陆队淡淡道，“尽快，我要明天早上看到结果。”
“行，我知道了。”老王应下，又忍不住叮嘱，“你自己小心点，张启明在市局待了这么多年，根基很深。”
“我知道。”陆队挂了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
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雨雾弥漫，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就像这场案子，层层迷雾之下，谁也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浩、李伟、张启明……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盘旋，连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而明天的西郊造船厂，就是撕破这张网的关键。
陆队深吸一口雨夜冰冷的空气，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无论背后的水有多深，这一次，他都要一查到底。
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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