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天还没亮透,墨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雨势倒是小了些,只剩下细密的雨丝,黏腻地裹着风,吹在人脸上,带着刺骨的凉。
市局大院里,已经亮起了几盏灯。行动队的队员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悄无声息地集合在训练场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装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陆队披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站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攥着一张西郊造船厂的详细地形图,指尖反复摩挲着图上标注的几个红点——那是提前选定的埋伏点。
“都记清楚了?”陆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组跟我走东侧集装箱区,那里视野开阔,能盯着仓库的正门;二组绕到西侧的码头,堵住水路的退路;三组守在唯一的水泥路口,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面前的队员,目光锐利如鹰:“江浩手里有人质,还有武器,这不是演习,是实战。保护人质安全是第一位,其次才是抓捕。都听明白了?”
“明白!”整齐划一的回应,震得雨丝都似颤了颤。
陆队点了点头,将地形图折好揣进兜里,刚要转身,就看到小李一路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有些难看。“陆队,老王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小李压低声音,将文件递过去,“张副局长的银行流水,近半年有三笔匿名转账,每笔五十万,汇款地都是境外。更要命的是,三年前江氏走私案结案后,他的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二百万的入账,备注是‘投资收益’,但查不到任何对应的投资项目。”
陆队的指尖捏着文件的边角,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纸张揉碎。他早就怀疑张启明不干净,可这些实打实的证据摆在眼前,还是让他心头沉了沉。三年前的二百万,怕是江诚送的封口费,而近半年的三笔转账,十有八九是江浩回来后,给他的“好处费”。
“张启明现在的动向?”陆队沉声问。
“还在市局宿舍,没出门。”小李答道,“我们的人盯着呢,他凌晨三点多起来过一次,在阳台打了个电话,没听清内容,但看他的神情,很烦躁。”
“烦躁就对了。”陆队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他既怕江浩把他供出来,又想拿到江浩手里的证据,两头为难。”
他将文件递给小李:“收好,这是关键证据。另外,给盯着张启明的人传个话,一旦他离开宿舍,立刻汇报,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控制。”
“是!”小李应声而去。
陆队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五点整。他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越野车,刚拉开车门,就看到陈曼的身影从远处的路灯下走过来。
她穿了一件深色的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却比昨晚看起来镇定了许多。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着那本伪造的账本。
“陆队。”陈曼走到车前,声音很稳,听不出丝毫颤抖。
陆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点头道:“状态不错。记住,到了那里,别慌。江浩要账本,你就给他,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尽量拖延时间。等你看到安安,确认他安全,就按纽扣。”
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微型的蓝牙耳机,递给她:“戴上,我们能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也能给你传话。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
陈曼接过蓝牙耳机,小心翼翼地塞进耳朵里,又摸了摸口袋里那颗黑色的纽扣,指尖的触感冰凉而坚硬。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陆队:“陆队,我有个请求。”
“你说。”
“如果……如果我没能按纽扣,”陈曼的声音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那就说明我已经暴露了。到时候,别管我,直接冲进去救安安。”
陆队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心头微微一动。他知道,陈曼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会的。”陆队沉声道,“我们的人就在周围,只要你按了纽扣,三十秒内,我们就能冲进去。我向你保证,你和安安,都会平安出来。”
陈曼的眼眶红了红,却没有掉泪。她点了点头,拉开了越野车的副驾驶车门。
车子缓缓驶出市局大院,汇入清晨空旷的街道。雨丝敲打着车窗,发出细碎的声响。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导航仪偶尔发出冰冷的提示音。
陈曼靠在座椅上,目光怔怔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的手,一直紧紧攥着那个公文包,指节泛白。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安安的笑脸,那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陆队握着方向盘,余光瞥见她紧绷的侧脸,开口打破了沉默:“江浩和你提过他手里的证据吗?”
陈曼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要账本,其他的,一字未提。”
“他肯定会提的。”陆队的声音低沉,“他手里的证据,是他保命的底牌。他不会轻易拿出来,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陈曼的心提了起来:“那他会不会……用安安威胁我,让我帮他拿到更多的好处?”
“有可能。”陆队坦言,“所以,你一定要稳住。他越是急躁,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车子一路向西,越走越偏。城市的高楼渐渐消失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工业区。道路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格外颓败。
又过了十几分钟,导航仪提示,西郊造船厂到了。
陆队将车子停在离造船厂铁门还有一公里的地方,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正好能隐藏行踪。他熄了火,转头看向陈曼:“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过去。”
他指了指前方:“铁门没锁,推开就能进去。江浩应该在最里面的三号仓库等你。记住,我们就在你身后。”
陈曼点了点头,推开车门。细密的雨丝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她回头看了一眼陆队,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还有一丝决绝。
“等我消息。”
说完,她转身,踩着泥泞的土路,一步步朝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走去。黑色的风衣在风雨中翻飞,像一只逆风而行的蝶。
陆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立刻拿起对讲机,声音冷冽:“各小组注意,目标已进入造船厂,按原计划就位。”
对讲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
他推开车门,钻进旁边的树林里。一组的队员已经在那里架好了狙击枪,瞄准镜对准了造船厂的方向。
陆队凑到狙击镜前,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雨幕,看到陈曼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向深处的三号仓库。仓库的大门紧闭着,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却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危险。
“陆队,看到了吗?”狙击手低声问。
“看到了。”陆队的声音紧绷,“密切关注仓库周围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雨还在下,风裹着湿气,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整个造船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等待着猎物落网。
陆队的手,紧紧攥着对讲机,指节泛白。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狙击镜里的那个身影,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
这场仗,已经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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