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清晨露出了些许阳光。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初升的阳光,潘家园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沉睡中苏醒,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陈默早早开了店门,将那块写着“忘古斋”三字的木牌挂到门外。
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稍稍驱散了他连日的疲惫。但臂骨深处那若有若无的隐痛,以及青铜爵带来的诡异幻觉,依然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
他站在店门口,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将那些杂念抛在脑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日子总要继续,店铺总要开门迎客。
“默娃子,这么早就开门了?”
隔壁“翠玉轩”的老板老赵提着鸟笼溜达过来,笼中的画眉鸟清脆地鸣叫着。
老赵是潘家园的老人,在这里做了二十多年玉石生意,与陈金水交情不错。
“赵叔早。”陈默微笑着打招呼,“雨停了,正好通通风。”
老赵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说前儿个你爹收了件西周的青铜爵?老刘头那出来的货?”
陈默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就是个普通玩意儿,品相一般,不值什么钱。”
“嘿,你小子还跟你赵叔打马虎眼呢?”老赵眯着眼笑,“老刘头那嘴,能藏住什么事?昨儿个喝酒时就嚷嚷开了,说是出了件好东西,腰上有罕见的龙形纹。”
陈默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
龙形纹?老刘头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纹路极其隐蔽,若非特定光线角度,根本发现不了。
“赵叔说笑了,”陈默神色如常,“要真是罕见的纹饰,我爹能那个价就收下来?”
老赵打量了他几眼,哈哈一笑:“也是,你爹那个老狐狸,从来不吃亏。”说罢,提着鸟笼晃晃悠悠地走了。
陈默目送他离开,眉头微微蹙起。老刘头的多嘴让他有些不安,养父一向忌讳张扬,特别是对那些来路不那么明朗的物件。
回到店里,他开始日常的清扫工作。先
用鸡毛掸子轻轻拂去博古架上的灰尘,再用软布擦拭柜台和桌椅。这些活他做了十几年,早已熟稔于心。
忘古斋不大,约莫三十平米,装修古朴,一进门就能闻到那股特有的老木头和旧纸张混合的气味。
店面两侧是直达天花板的博古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瓷器、玉器和杂项。
靠墙的位置还有一个专门摆放古籍和字画的柜子,玻璃门上挂着铜锁。
最显眼的是柜台后方悬挂的一幅山水画,笔墨苍劲,意境深远,是陈金水一位故友所赠。
画旁挂着一把古旧的桃木剑,剑身已经泛着深沉的紫黑色,据说是明代的老物件。
陈默擦拭着桃木剑,不由得想起养父曾经说过的话:“有些东西,摆在那里不是为了卖,是为了镇。”
当时他不解其意,如今想来,或许养父话中有话。
“嘿!老默!”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店内的宁静,陈默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王胖子王胜利。
转身一看,果然见王胖子拎着个油纸包,笑嘻嘻地站在店门口。他今天穿了件大红色的t恤,配着条宽松的沙滩裤,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喜庆。
“刚出炉的驴肉火烧,还热乎着呢!”王胖子把油纸包往柜台上一放,自己则毫不客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就知道你没吃早饭。”
陈默笑了笑,也不推辞,打开油纸包,香气顿时弥漫开来。他确实没吃早饭,昨晚又是一夜辗转反侧,那些诡异的幻觉和臂骨的隐痛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安眠。
“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王胖子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要不是我起得早,这最后两个可就被对面那老家伙抢走了。”
陈默咬了一口火烧,外酥里嫩,确实是老马家的手艺。
他和王胖子从小一起在潘家园长大,虽然性格迥异,却意外地成了最好的朋友。
王胖子活泼外向,善于交际;而他沉稳内敛,喜欢安静。两人一静一动,倒是互补。
“陈叔呢?还没起?”王胖子探头往里间看了看。
“去进货了,说是河北那边有个交流会。”陈默答道,没提养父其实是去打听那件青铜爵的来历。
王胖子“哦”了一声,随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没?最近市面上来了几拨生面孔,专打听西周的重器,特别是带龙纹的。”
陈默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恢复如常:“是吗?谁跟你说的?”
“就前天,我在博古斋帮忙看店的时候,来了两个男的,穿着打扮挺讲究,但问的东西都邪乎得很。”王胖子凑得更近,“不仅问龙纹青铜,还打听什么发丘印,你说怪不怪?”
“发丘印”三个字像一根针,轻轻刺了陈默一下。
他想起养父珍藏的那半块残印,想起爷爷“哑巴陈”的传说,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然后呢?”他故作平静地问。
“那我哪知道啊!”王胖子摊手,“老周直接说没听说过,把他们打发走了。要我说,这些人八成是看小说看魔怔了,真以为有什么摸金发丘的。”
陈默沉默地吃着火烧,心里却翻江倒海。
太巧了,青铜爵刚刚到手,就有人来打听龙纹器和发丘印,这绝非偶然。
王胖子见他神色不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不会是昨晚又做噩梦了吧?”
陈默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可能就是没睡好。”
“要我说,你就是太闷了!”王胖子拍着他的肩膀,“整天窝在这小店里,不是看书就是擦那些老物件,好好的年轻人都憋出毛病了。赶明儿哥们儿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让你开眼界!”
陈默无奈地摇摇头。王胖子所谓的“好地方”,无非是些新开的酒吧或娱乐场所,他向来不感兴趣。
两人正说着,店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进来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竹杖。
陈默认得他,是附近有名的收藏家周老爷子,也是忘古斋的常客。
“周爷爷。”陈默连忙起身招呼。
周老爷子点点头,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陈默身上:“小金水不在?”
“我爹出门了,得过两日才回来。”陈默恭敬地回答,“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也一样。”
周老爷子“嗯”了一声,慢慢踱到博古架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一件青花瓷瓶。
那是明代民窑的产物,画工流畅,釉色温润,虽非官窑精品,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胎体坚实,釉面莹润,画意洒脱,”周老爷子点评道,“可惜底足有修,价值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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