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那句话,像一颗冰碴子掉进了滚油锅里。
小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林筱脸上的惊喜僵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小雨。周小雨更是如遭雷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没有!筱筱,陆大佬,你们信我!我怎么可能……”
“苏晚”和陈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陈默无声地移动了半步,封住了小屋唯一出入口的侧面,动作自然却带着戒备。
“陆辰,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林筱扶着陆辰坐下,手忙脚乱地检查他手臂的伤口,是枪伤,子弹擦过皮肉,流血不少但没伤到骨头,万幸。她扯出急救包开始消毒包扎,动作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陆辰忍着疼,目光如刀,扫过周小雨面前那几台笔记本电脑,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低哑,却异常清晰:“我们摆脱第一波追兵后,绕了三个大圈,清除了所有痕迹,才朝这个备用点过来。但在最后一段路上,遇到了精准的伏击点,不是搜索,是埋伏。对方知道我们会经过那里,时间也算得很准。”
他看向周小雨:“这个备用点的坐标,除了我们五人,还有谁知道?你的设备,来这里的路上,有没有被入侵或追踪的可能?”
“坐标只有我们五个知道!设备……设备我检查过很多遍,来之前还特意用了物理隔离卡,路上绝对没有联网!”周小雨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筱筱,你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害你们!我要是内鬼,我干嘛还巴巴地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冒险啊!”
林筱看着闺蜜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周小雨是她穿书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朋友,一路帮了那么多忙,冒着巨大风险支持他们,说她背叛,林筱感情上无法接受。
“也许……不是小雨。”“苏晚”突然开口,她拿起那枚被林筱放在简易木桌上的“源质之核”,眉头紧锁,“辰辰,你刚才说,伏击很‘精准’。他们知道路线,还算准了时间。有没有可能……他们追踪的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或者说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陆辰问。
“追踪的是‘它’。”“苏晚”举起手中的“琥珀”,“这东西在盒子里封存多年,刚刚被取出、被激活。它内部蕴含的‘生命信息场’非常特殊。如果‘观测者’拥有能够大范围侦测这种特殊信息场的设备,那么,当我们带着它移动时,就像在黑暗里举着一个火把。”
林筱瞬间明白了:“所以,不是小雨泄密,是我们拿到的这个东西……本身会发光?引着敌人找过来?”
“有这种可能。”“苏晚”点头,“但这无法解释他们为何能提前在我们回备用点的路上设伏,除非他们早就知道这个备用点的位置,并且预判了我们会回来。”
陈默这时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利用了更广泛的监控网络,比如卫星、高空无人机,或者……这片区域预设的、我们未知的传感器。我们之前的行动可能已经暴露了这个区域的重要性,他们只是守株待兔。”
几种可能性摆在一起,周小雨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洗清,但至少有了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屋内的紧张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危机感丝毫没有减少。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陆辰止住林筱包扎的手,自己用力按紧纱布,“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里已经暴露。必须立刻转移。”
“你的伤需要处理!”“苏晚”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袖子。
“死不了。”陆辰咬牙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被林筱和陈默一左一右扶住,“东西拿到了,目的达到。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东西和人,安全撤出去。”
周小雨立刻开始收拾电脑设备,动作飞快,眼睛还是红的,但明显憋着一股劲:“我能干扰附近可能存在的无人机信号,短时间屏蔽一片区域,但范围不大,时间也不能长。”
“够了。”“苏晚”将羊皮纸卷小心收好,把“源质之核”递给林筱,“筱筱,你贴身收好。它似乎对你比较……温和。”
林筱接过“琥珀”,这次没有异常感觉,只是觉得温润。她把它放进内衣口袋里,紧贴着皮肤,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
新的撤离方案很快制定。不能走任何已知的路线,只能向更深、更偏僻的山林里穿插,寻找新的藏身点,或者寻找机会脱离这片被监控的区域。
由陈默开路,“苏晚”断后,林筱和周小雨搀扶着陆辰走在中间。一行人再次没入黑暗的山林,这一次,方向完全随机,专挑难走的地方。
陆辰的伤显然影响了他的行动,大量失血让他体温偏低,体力下降得厉害。林筱几乎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走得异常艰难,但一句抱怨都没有。
走出去大概两三公里,来到一处乱石嶙峋的山涧旁。周小雨突然示意大家停下,她快速操作着手中一个巴掌大的设备,脸色难看:“有东西在靠近,三点钟和十点钟方向,速度很快,不是人……是热感应追踪的无人机!数量至少四架!”
该死!果然是高科技追踪!
“下到山涧里,利用岩石和流水干扰热源信号!”陈默立刻指挥。
几人连滚带爬地滑下陡峭的涧边,躲进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方。冰凉的溪水瞬间浸湿了鞋裤。头顶上,很快传来了微型旋翼特有的“嗡嗡”声,由远及近,在上空盘旋。
无人机显然发现了异常,开始降低高度,探照灯的光柱在岩石和水面上扫来扫去。
“这么躲不是办法,它们有热感应,迟早找到我们。”周小雨咬着嘴唇,手指在设备上飞快敲击,“我正在尝试入侵它们的控制频道,但需要时间……对方的防火墙很厉害。”
“苏晚”抬头看着岩石缝隙外闪烁的光影,突然对林筱说:“筱筱,把‘源质之核’拿出来。”
林筱一愣,但还是依言取出。
“苏晚”接过“琥珀”,握在掌心,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调动着什么。几秒钟后,林筱惊讶地发现,“苏晚”握着“琥珀”的手掌周围,空气似乎发生了极其轻微的扭曲,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的、仿佛植物生长的气息弥漫开来,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几架在上空盘旋的无人机,动作似乎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扫描的光柱也变得有些杂乱无章。
“它在散发一种……平和的生物场,”“苏晚”睁开眼,额头见汗,“可能干扰了无人机精密的生物传感器判断,让它们无法准确锁定我们的‘热源’特征。但撑不了多久,我对它的理解太浅了。”
这短暂的干扰为周小雨争取了宝贵时间!
“我进去了!”周小雨低呼一声,眼睛紧盯着屏幕,“找到了控制链路……给我三十秒……二十秒……好了!干扰指令已发送!强制它们返航!”
头顶的嗡嗡声骤然改变节奏,几架无人机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晃晃悠悠地拉高,然后朝着来的方向,加速飞走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快走!干扰只能持续几分钟,他们很快会派新的过来,或者地面人员就到了!”周小雨催促。
他们刚爬出山涧,准备继续前进,前方树林里却突然传来清晰的、包抄过来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响!地面追兵竟然这么快就围上来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很快会再来),旁边是陡峭山涧,几乎陷入绝境。
陆辰眼神一厉,挣开林筱的搀扶,站直身体,对陈默快速说道:“给我争取一分钟。”
陈默没有任何废话,立刻依托一块岩石建立射击点。“苏晚”也捡起一根粗壮的枯枝,护在林筱和周小雨身前。
陆辰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伸出手,不是对着敌人,而是按在了自己受伤的左臂伤口附近,鲜血很快浸透了刚包扎好的纱布。
他在干什么?
林筱突然感觉到,陆辰身上那股熟悉的、属于“数据”和“信息”的无形场域,再次波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扩散或防御,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向内收缩、凝聚,然后……顺着他流血的伤口,丝丝缕缕地渗入空气之中?
“他在用他的血……和他的能力……制造一个强效的‘信息素’标记?”苏晚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带着震惊,“一个足够强烈、能完全覆盖‘源质之核’信号的‘假目标’!”
几秒钟后,陆辰猛地睁眼,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他手指沾着自己的血,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快速画下了一个复杂的、如同电路又似藤蔓的符号。
“走……西南,顺水,下游七公里……有废弃的缆车站……快!”他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最后力气,向前栽倒。
林筱和陈默一把扶住他。
“苏晚”看了一眼那个血画的符号,眼神复杂,有痛心,更有决断:“按辰辰说的做!快!”
陈默背起昏迷的陆辰,“苏晚”和林筱、周小雨护在两侧,朝着西南方向,沿着山涧边缘的湿滑小路拼命奔逃。
他们刚离开不到一分钟,大批追兵就出现在了刚才的位置。领头的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探测器,径直走向陆辰留下血符号的石头。
探测器对准符号,发出了尖锐的鸣叫,红光疯狂闪烁。
“信号源在这里!最强反应!”黑衣人喊道,“他们刚离开不久,追!”
绝大部分追兵立刻朝着血符号指向的相反方向(陆辰刻意诱导的方向)追去。只有少数几人,疑惑地看了看西南方幽暗的丛林,但也被同伴催促着,追向了“假目标”的方向。
林筱他们不敢停歇,顺着冰冷的溪流,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每个人都精疲力尽,肺部火辣辣地疼,终于看到了前方树林掩映间,一个破旧不堪的、歪斜的缆车支架和站台。
他们冲进站台下方一个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工具间,堵好门,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
陈默将陆辰小心放下,林筱立刻扑过去检查。陆辰呼吸微弱,额头滚烫,显然是伤口感染加上能力严重透支引起的昏厥和高烧。
“必须立刻给他消炎退烧,处理伤口,不然……”林筱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在颤抖。
“苏晚”翻找着所剩无几的急救药品,情况很不乐观。周小雨试图寻找手机信号求救,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信号。
就在绝望开始蔓延时,林筱贴身存放“源质之核”的位置,那股温润的暖意突然变得明显起来。她下意识地掏出那枚“琥珀”。
只见原本内部缓缓流动的银色脉络,此刻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柔和的辉光。这辉光映在陆辰惨白的脸上,竟让他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丝。
林筱鬼使神差地,将这枚发着微光的“琥珀”,轻轻放在了陆辰滚烫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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