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捆码放整齐的柴火,带着山木的凛冽气息,在灶房墙角沉默地宣示着某种笨拙的存在。用它生火时,火焰似乎都格外旺些,劈啪作响,爆出松木特有的清香,驱散了连日来的阴湿寒气。
腊八节转眼便至。天色未明,陆家主宅的厨房已是灯火通明,热气缭绕。大铁锅里熬着腊八粥,红豆、绿豆、芸豆、红枣、花生、栗子、糯米……各样干果杂粮在滚水中翻腾,渐渐融合成粘稠浓滑的一锅,甜香扑鼻。陆母拿着长柄木勺,不时搅动一下,防止粘锅。苏念棠在一旁帮着看火,将孩子们旧年穿小了的棉衣拆改翻新,手指灵巧地穿针引线。
“今年这粥熬得香,”陆母露出笑意,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粥,“豆子都烂糊了。”
“娘手艺好。”苏念棠应和着,将一枚顶针套在指上。三个孩子还裹在被窝里,睡得小脸通红,偶尔咂咂嘴,像是在梦里也闻到了粥香。
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招娣。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净的旧棉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朝里望。
陆母看见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没说话,只继续搅动着锅里的粥。
苏念棠放下针线,起身走过去,温声问:“招娣,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招娣将手里的小布包递过来,声音细细的:“三婶……爹说,今天是腊八,这个……给弟弟们尝尝。”布包里是几块黑褐色的、自家晒的山芋干,品相不算好,但洗得干干净净。
苏念棠接过,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爹,也谢谢你。进来吧,奶奶熬了腊八粥,一会儿一起吃一碗,暖暖身子。”
招娣眼睛亮了一下,却不敢动,只偷偷瞟向灶台边的陆母。
陆母背对着门口,动作顿了顿,没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招娣这才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槛,挨着门框站着,不敢离那香气的源头太近,小鼻子却忍不住用力吸了吸空气中甜暖的粥香。
天光渐亮,孩子们被叫醒,洗漱后围坐在堂屋的小桌旁,每人面前摆了一碗热气腾腾、五色杂陈的腊八粥。明浩懂事地先给奶奶和娘亲端了粥,明轩已经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吹着气,明远则用小手抓着勺子,试图往嘴里送,弄得满手满脸都是。
苏念棠也给招娣盛了一碗,让她坐在小凳子上吃。招娣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极其珍惜,仿佛那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
屋外寒风依旧,屋内却因这一碗热粥,盈满了暖融融的烟火气。陆母看着几个吃得香甜的孩子,目光在安静吃粥的招娣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吃过早饭,苏念棠依旧要赶往镇上铺子。今日是腊八,街上行人比往日更多了些,不少人都提着篮子采买节令物品。“苏记”铺子一开门,那股混合着酱香和“百里香”清冽气息的味道便吸引了熟客。
“苏娘子,腊八安康!来勺杂酱,家里熬了粥,正好佐餐!”
“这馒头也来几个,就着你家的酱,滋味足!”
生意依旧不错,但苏念棠敏锐地注意到,有几个往常总会买些酱菜的老主顾,今日只是探头看了看,便转身离开了。她心下存疑,面上却不动声色。
午间歇晌的时候,钱寡妇趁着收拾桌案的功夫,凑过来低声道:“念棠,我方才去打水,听隔壁杂货铺的婆子说,镇口那边……那个学咱家样子的摊子,这几日生意好像还行,价钱比咱这儿便宜一两文,有些图便宜又不常吃的,就被拉过去了。”
果然如此。仿冒者靠着低廉的价格和相似的器皿,终究还是分走了一小部分客流。
苏念棠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走到后院,看着角落里那几盆生长速度似乎减缓了些的“百里香”,心中已有计较。空间里的植物并非取之不尽,过度使用会影响再生。而且,一味依赖空间,也非长久之计。
她回到前铺,对赵家媳妇和钱寡妇道:“赵嫂子,钱嫂子,过两日,咱们试着做些新的酱菜。不用那‘百里香’叶子,就用寻常的萝卜、芥菜头,我另调几个方子。”
两人自然无有不从。
傍晚,苏念棠特意绕了点路,去了镇口。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赵素芬描述的那个摊子。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婆子揣着手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几个深褐色阔口瓦盆,里面盛着颜色深暗的酱菜,看上去干瘪缺乏油光。偶尔有人问价,她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应答,价钱确实比“苏记”便宜。
苏念棠没有靠近,只远远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那老婆子不像是主事人,更像是个被推出来摆摊的。真正的幕后之人,恐怕还隐在暗处。她想起周老板,又想起那日带着异味铜钱的汉子,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些。
回到村里,天色已近黄昏。她先去主宅接了孩子,婆婆正在收拾碗筷,见她回来,随口提了一句:“后个儿,你二哥那边……建民下晌送了些劈好的柴过来,说是给娘过年用的,我让他放后院了。”
苏念棠脚步微顿,应了一声:“哦。”
牵着孩子们的手走在回家的土路上,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快到自家院门时,她下意识地又朝村头望了一眼。暮色中,那院子静悄悄的,篱笆墙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角落里,似乎没有那个蹲着的身影。
然而,当她推开自家院门时,却发现门廊下,除了昨日那捆柴火的痕迹,又多了一小堆新劈的木柴,块头更小些,更适合引火,同样码放得整整齐齐。
明轩跑过去,高兴地喊道:“娘!又有柴火了!”
苏念棠站在门口,看着那堆新柴,又望了望村头方向,一时默然。风雪或许将至,前路亦有暗影,但这悄无声息送至门前的薪柴,却像这寒夜里一点固执的星火,微弱,却持续地散发着暖意。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牵着孩子走进院子,反手闩上了门。灶房里,今晚也该生火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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