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乾元年二月的御书房暖阁,地龙燃得正旺,铜盆里的银丝炭泛着红热,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浸骨的寒意。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案上那具缠足女子的残足模型——木质底座上裹着层发黑的粗布,布角凝结的褐色印记,是经年累月渗进去的血渍,连模型脚趾的弧度都透着扭曲的疼,像被生生掰弯的树枝。江南巡抚的奏报摊在旁边,墨迹还带着些湿润,字里行间满是沉重:“苏州、杭州一带,女子五六岁便缠足,骨裂者十之八九,甚者终身不能下床行走,去年冬,有农户之女因缠足感染,断趾而亡……”
胤宸坐在御案后,指尖捏着奏报的边角,指节泛白。他昨夜看这份奏报看到三更,眼前总晃着奏报里写的场景:有母亲抱着哭嚎的女儿,硬把滚烫的布缠在冰凉的小脚上,女儿的哭声撕心裂肺;有姑娘因为脚小站不稳,摔在灶台边,滚烫的粥泼在腿上,留下大片疤痕;还有老妇因为缠足多年,脚骨变形,连赶集都要靠儿子背着,走一步疼一步。这些不是遥远的传闻,是活生生的百姓疾苦,是压在他心头的石头。
“陛下,军机处大臣们到了。”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进来,见胤宸盯着模型出神,声音压得更低,连脚步声都放轻了。
胤宸抬了抬头,示意让他们进来。马齐、张廷玉、鄂尔泰,还有前朝留任的文渊阁大学士王士祯,鱼贯而入。刚进暖阁,目光就被案上的模型勾住,神色瞬间分了岔——马齐皱紧眉头,往前凑了两步,指尖悬在模型上方,终究没敢碰,只咬着牙低声骂了句“荒唐”;王士祯则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着,落在模型上的目光像沾了刺,飞快地移开,落在御案的锦缎桌布上。
“诸位大人,都看看吧。”胤宸把模型往案中间推了推,声音冷得像外头的寒风,没有半分温度,“这就是咱们大清朝的‘闺阁礼仪’——把五六岁孩子的脚骨缠断,让她们一辈子只能扶着墙走路,连好好站着都难。你们说说,这是礼仪,还是酷刑?”
马齐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愤懑:“臣前几日去江南巡查,也见着了。有户人家的姑娘,因为脚太小,连自家的灶台都够不着,只能跪着做饭,膝盖上的茧子厚得能磨破布!还有个绣娘,缠足缠得手指都发颤,绣活的速度慢了一半,家里的生计都快撑不下去了!这哪是礼仪,这是把女子往死路上逼!”
“马大人此言差矣。”王士祯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朝服的衣角,“缠足之事,由来已久,是士绅人家的规矩,关乎女子的‘贞静’。女子缠了足,才不会四处乱跑,才能守得住‘妇道’。若是骤然废除,怕是会惹得士绅不满,还会被人说陛下不重礼教,乱了祖宗规矩……”
他这话一出,暖阁里瞬间静了。鄂尔泰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被胤宸抬手按住。胤宸看着王士祯,没立刻发火,而是从御案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资治通鉴》,翻到其中一页,递到他面前:“王大人是饱学之士,该知道这上面写的——盛唐之时,太平公主出行,是骑马上街的;大宋的女子,能织锦、能种地,甚至能做买卖,何曾见过裹着小脚的女子?连南宋的梁红玉,都是披甲上阵的女将,她的脚,可曾缠过?”
王士祯接过书,指尖划过书页上“女子骑马击球”的记载,脸色渐渐发白。他当然知道这些典故,只是这么多年的规矩早已刻在骨子里,让他不敢轻易打破——在他眼里,“缠足”就是女子的本分,是礼教的一部分,容不得半点质疑。
“所以,这不是什么‘祖宗规矩’,是近世士绅为了附庸风雅,硬造出来的陋习!”胤宸的声音提高了些,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大臣,“朕说过,继位是为了革弊政、安百姓。可百姓里,女子占了一半!若是连她们的脚都不能好好放开,连路都不能好好走,谈何‘强国强民’?难道咱们的强国,是靠让女子受苦、让孩童断骨换来的?”
他顿了顿,伸手拿起那具残足模型,指了指上面的血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看这血,是几岁孩子的血!是母亲看着孩子哭,却只能硬下心肠缠出来的血!这样的‘礼仪’,留着有什么用?能让百姓吃饱饭,还是能让吏治清明?能让江南的水患平息,还是能让山西的贪腐绝迹?”
马齐立刻躬身:“陛下所言极是!臣附议废除缠足!凡敢强迫女子缠足者,必须严惩,不仅要杖责罚银,官宦人家犯者,更要革职查办,才能让这陋习彻底断了根!”
张廷玉也跟着点头,补充道:“臣以为,光严惩不够,还得让百姓知道缠足的危害。寻常百姓大多不懂什么礼教,只知道‘大家都这么做’,若是能让他们看清缠足会让孩子受苦,自然会愿意放足。”
胤宸看向张廷玉,眼中露出赞许:“张大人说得对。朕意已决——即刻下谕旨,废除缠足陋习!具体条款如下:第一,凡强迫女子缠足者,无论官民,杖责二十,罚银五十两;第二,官宦人家若犯此条,加革职查办,永不录用;第三,各地官府需张贴告示,宣讲缠足危害,若有百姓主动放足,可免当年半成赋税。”
“臣遵旨!”礼部尚书忙躬身应下,之前还存着的几分犹豫,此刻全被胤宸的坚定压了下去。
谕旨拟好的当天,就用八百里加急送往各省。可消息刚传开,就有反对的声音——山东的士绅们联名上书,奏折用洒金纸写就,字里行间满是“缠足乃闺阁之本”“废缠足则失礼教”的论调,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脚大能跑跳,反倒是不守本分,易生祸端”。
胤宸看着这份奏折,气得笑了。他拿起朱笔,在奏折末尾重重批了八个字:“礼仪若害民,何用之有?”然后命人把奏折发还山东巡抚,特意叮嘱:“把这奏折贴在济南府衙门外的告示栏上,让百姓都看看,这些‘礼教’,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士绅自己的脸面。”
济南府衙外的告示栏前,很快围满了百姓。有个老农挤在前面,听识字的先生念完奏折,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狗屁礼教!我家老婆子就是缠足,去年下大雨,家里漏雨,她连躲都躲不开,摔得头破血流!要不是我儿子及时回来,她早就没了!这礼教,就是害人的玩意儿!”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也跟着点头:“我女儿才四岁,婆婆前几天还说要给她缠足,说‘不缠足嫁不出去’。现在有了皇上的谕旨,我看她还敢不敢!我可不想我女儿跟我一样,一辈子只能在家里挪步子,连村口都去不了!”
而在苏州的一条小巷里,绣娘林阿妹正借着油灯的光,小心翼翼地拆开女儿妞妞脚上的缠布。妞妞才六岁,缠足刚半年,脚趾已经有些红肿变形,布一拆开,她就“嘶”地吸了口凉气,却还是忍着疼,咧开嘴笑:“娘,我的脚能伸直了!以后是不是能像隔壁阿弟一样,跑着去河边摸鱼了?”
林阿妹摸着女儿发红的脚趾,眼泪掉在油灯里,“滋”地一声灭了半盏。她哽咽着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能,当然能!皇上说了,以后不用缠足了,妞妞能跑能跳,还能跟娘学绣活,以后咱们妞妞,能去市集上摆摊,能去城外看油菜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妞妞不知道什么是谕旨,也不懂什么是陋习,她只知道,自己的脚不用再被裹得紧紧的,不用再夜里疼得哭醒。她伸出脚,试着往地上踩了踩,虽然还有些疼,却笑得格外开心,声音像银铃一样,在寂静的小巷里飘得很远,飘进了隔壁人家的窗里——那户人家也有个女儿,听到笑声,母亲悄悄拿出了剪刀,对着女儿脚上的缠布,终于下定了决心。
与此同时,礼部的《劝禁缠足告示》也印好了。驿卒们骑着快马,披着星霜,往各省传送——告示用厚实的桑皮纸印制,左边画着三幅图:第一幅是个小姑娘光着脚在草地上跑,辫子甩在身后,笑得眉眼弯弯;第二幅是母亲按着女儿的脚,女儿哭得满脸是泪,地上掉着滚烫的布;第三幅是个老妇扶着墙,小脚颤巍巍的,连台阶都上不去。右边是用“华夏通用语”和地方方言写的文字,简单直白:“缠足断骨,苦了女儿;放足自由,乐了全家。皇上有旨,废除缠足,谁敢强迫,杖责罚银!”
在杭州的市集上,告示刚贴出来,就围满了人。有个卖布的商贩挤在前面,看着图上的小姑娘,忽然拍了拍手:“我以后再也不卖缠足用的粗布了!要卖就卖做鞋子的布,让姑娘们都能穿上舒服的布鞋,能跑能跳!”旁边的铁匠也跟着喊:“我给姑娘们打鞋钉!让鞋子更结实,走再远的路都不怕!”
御书房里,胤宸看着礼部送来的告示样本,指尖抚过上面的图画。李德全进来禀报:“陛下,苏州、杭州那边传来消息,百姓们都在拆缠布,还有些士绅见百姓都支持,也不敢再提缠足的事了。山东府衙外的奏折,每天都有百姓去看,骂士绅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带头反对的士绅,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
胤宸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废除缠足只是改革的第一步,以后还有更多的陋习要改,还有更多的百姓要护。但看着这告示上的画,想着妞妞开心的笑脸,想着林阿妹擦眼泪时的欣慰,他觉得,再难也值得。
暖阁的地龙还在燃着,银丝炭的热度渐渐驱散了空气里的寒意。案上的残足模型被小心地收进了木盒,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劝禁缠足告示》的草稿。胤宸拿起朱笔,在其中一张告示的末尾添了一句:“天下女子,亦是华夏之民,当享自由,当得安康。”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纸上,把这行字映得格外清晰。宸乾朝的改革,从解开女子脚上的缠布开始,也从守护每一个百姓的基本权利开始——这万里江山,不仅要男人能撑起,女子也该有自由生活的权利,也该有挺直腰杆、放开脚步的底气,这样的国家,才是真正的强国,真正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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