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废弃实验室通风口的铁栅，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落的碎金。陆凡躺在冰冷的地砖上，胸口的剧痛随着呼吸此起彼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有无数细针在扎着肺叶，但他却死死睁着眼，看着那片逐渐明亮的光——直到此刻，他才敢真正相信，母体真的被摧毁了。
“陆凡！陆凡你撑住！”张教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温热的气流时，才猛地松了口气，眼眶却瞬间红了，“医护人员就在外面，我们马上带你回去！”
小石头攥着陆凡的手腕，小脸上还沾着泥土和血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陆凡哥哥，你别睡，我给你讲我之前在下水道发现的小老鼠，它们可聪明了，还会偷我的饼干……”
陆凡想笑，嘴角却只能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水……”
一名幸存的特种兵队员立刻从背包里掏出水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温水顺着喉咙滑下，滋润了干涸的黏膜，陆凡稍微缓过些力气，视线缓缓扫过实验室——培养舱里的黑色黏液已经彻底化为一滩灰败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消毒水与腐臭混合的气味，月核碎片插在那滩液体中央，光芒彻底消散，像一块失去灵魂的普通石头。
不远处，黑狼倒在地上，肩膀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蜷缩着身体，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怨毒，却因为剧痛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两名队员正用绳子将他捆得严严实实，防止他挣扎。
“母体……真的没了？”陆凡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他重生两世，从病毒爆发的炼狱里爬出来，拼尽全力追寻母体的踪迹，如今目标达成，反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像一场漫长的梦终于醒来。
张教授蹲下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培养舱，语气里满是释然：“没了。能量反应彻底消失，那些荧光颗粒也在消退。”他指了指实验室角落，之前漂浮在空气中的淡绿色荧光，此刻正像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墙壁上原本的白色瓷砖——虽然早已斑驳泛黄，却透着一股久违的“正常”。
陆凡缓缓转动脖颈，看向窗外。天际的鱼肚白已经被染成了淡金色，阳光越来越盛，透过通风口照进来，驱散了实验室里大半的阴冷。他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鸟鸣，清脆悦耳，那是末世以来，他第一次在旧城区听到如此鲜活的声音。
“我们……赢了？”另一名队员靠在墙上，身上还带着搏斗留下的擦伤，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他手里的枪还冒着淡淡的硝烟，眼神里是压抑了太久的轻松。
“赢了。”张教授重重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至少，我们毁掉了灾难的根源。接下来，就是清理余孽，重建家园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陈雅的呼喊：“陆凡！张教授！你们怎么样？”
众人回头，只见陈雅带着两名队员冲了进来，她胳膊上的绷带渗出了淡淡的血迹，显然是赶路时牵动了伤口，但她脸上丝毫不见疲惫，只有急切的担忧。看到陆凡躺在地上，她脸色一变，立刻跑过来：“怎么伤得这么重？”
“没事……小伤。”陆凡勉强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黑狼被制服了，母体也毁了，观测站……没出事吧？”
“放心，一切都好。”陈雅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眼神里满是心疼，“我们按照计划守在观测站，黑狼果然留了几个人偷袭，不过都被我们打退了。我担心你们这边有危险，就带着人赶过来了。”
她顿了顿，看向培养舱里的那滩灰败液体，又看了看被捆住的黑狼，脸上露出一丝狠厉：“这个罪魁祸首，终于落网了。”
黑狼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陆凡：“陆凡，你别得意！就算母体毁了，病毒也还在！那些变异体，那些被感染的人，永远都不会消失！你赢不了的！”
陆凡看着他扭曲的脸，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怜悯。他轻声道：“你错了。母体是病毒的核心，它消失了，病毒就失去了变异的源头。我们有月核碎片的能量数据，有之前研究的抑制剂配方，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研制出彻底清除病毒的药剂。”
“你做梦！”黑狼嘶吼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绳子死死捆住，只能徒劳地扭动，“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只有力量才是一切！我本来可以……可以成为王的！”
陈雅皱了皱眉，对身边的队员道：“把他带出去，严加看管，等陆凡醒了再处置。”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架起黑狼就往外走。黑狼还在疯狂地嘶吼，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通道深处。
实验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鸟鸣。阳光透过通风口，照在陆凡脸上，暖洋洋的，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能走吗？我背你出去。”陈雅站起身，蹲在陆凡面前，背上的弩箭还牢牢地绑着，显然随时保持着警惕。
陆凡试着动了动身体，胸口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摇了摇头：“恐怕……有点难。”反噬带来的损伤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四肢依旧沉重，稍微一动就牵扯着全身的伤口。
“没事，我来背你。”小石头跑到陆凡身边，踮着脚想要去扶他，却因为力气太小，只能徒劳地拽着他的衣角，“陆凡哥哥，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回观测站了。”
张教授笑了笑，弯腰将陆凡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对陈雅道：“来，我们一起扶着他，慢慢走。外面的阳光正好，让他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陈雅立刻应下，和张教授一左一右架着陆凡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陆凡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他们身上，每走一步，脚下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发软，但他却没有再停下，目光一直望着实验室门口那片越来越亮的光。
小石头跟在旁边，手里拿着陆凡掉在地上的月核碎片，时不时抬头看看陆凡，生怕他突然倒下。他小小的手掌紧紧攥着碎片，碎片的温度冰凉，却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让他心里安定了不少。
走出实验室的铁门，外面的阳光比想象中更加强烈，陆凡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废弃的地铁站里，之前被击退的影蜥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满地的黏液和骸骨，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沿着台阶往上走，每一步都格外艰难，但陆凡的心情却越来越轻松。当他终于走出地铁站，站在旧城区的空地上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虽然依旧带着淡淡的尘土味，却夹杂着青草和露水的清新。
远处的山林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绿色，断壁残垣之间，竟然有几株野草从石缝里钻了出来，顶着小小的花苞，在风里轻轻摇曳。
“你看，春天要来了。”张教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里满是感慨，“不管灾难多可怕，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陆凡看着那几株野草，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想起前世，自己在末世里挣扎了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绿色，从未感受过如此安宁的晨光。那时候的世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每个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早已忘记了春天的样子。
“是啊，春天要来了。”陆凡轻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希望。
陈雅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微微一动。她认识的陆凡，一直是冷静、果决，甚至带着点冷漠的，仿佛什么都打不倒他。可此刻，在晨光下，他的眼眶微红，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竟露出了一丝脆弱，却也更加真实。
“我们回去吧。”陈雅轻声道，扶着他的胳膊，慢慢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观测站里，大家都在等着我们的消息。”
众人缓缓前行，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长。小石头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喊一声“陆凡哥哥，快点”，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旧城区里回荡，像是在宣告着黑暗的结束，光明的到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观测站的轮廓。远远地，就能看到观测站的门口站着几个人影，是留守的队员和医护人员。看到他们回来，那些人立刻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和担忧。
“陆哥！你们回来了！”一名年轻队员跑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担架，“快，把陆哥抬上担架！”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陆凡扶上担架，医护人员立刻拿出听诊器，开始检查他的身体状况，一边检查一边叮嘱：“伤口不能再碰水，要按时换药，最近几天只能吃流食，绝对不能再剧烈运动……”
陆凡躺在担架上，看着围在身边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关切，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前世的他，孤身一人，在末世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挣扎求生。而现在，他有了同伴，有了牵挂，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这或许，就是重生的意义。
担架被抬着，慢慢走进观测站。院子里，几名队员正在清理武器，还有人在晾晒被褥，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是留守的人在准备早餐。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充满了生活气息。
“陆凡哥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端粥。”小石头跟着担架跑了几步，然后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张教授和陈雅跟在担架旁边，低声讨论着后续的计划。
“母体虽然毁了，但旧城区还有不少变异体，需要组织人手清理。”张教授道，“另外，黑狼的‘鹰巢’据点还有不少残余势力，得尽快派人去搜查，防止他们死灰复燃。”
“我来安排。”陈雅点头，“等陆凡醒了，我们再商量具体的方案。另外，月核碎片的能量数据，我已经让人整理好了，接下来可以集中精力研究抑制剂，争取早日研制出能大规模使用的药剂。”
“好。”张教授点头，目光落在陆凡身上，“当务之急，是让陆凡好好养伤。他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陆凡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皮越来越沉。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再也撑不住。在担架被抬进房间，放在柔软的床上时，他终于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梦里，没有黑暗的实验室，没有狂暴的变异体，只有温暖的阳光，绿油油的草地，还有一群笑着的人，在向他招手。
观测站的院子里，晨光越来越盛，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炊烟袅袅升起，鸟儿在树枝上唱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在观测站之外，旧城区的废墟中，一株被碎石压住的野草，终于顶开了石块，小小的花苞在晨光中缓缓绽放，露出了嫩黄的花蕊。
余烬之上，新生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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