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的手指贴在地面，锁链声还在响。小禾刚才说的那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他要出来了”。声音是从枯井方向传来的，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圈塌陷的石沿和翻涌的黑雾。
他抬头看去，慕清歌的剑悬在半空，剑身微颤，金纹忽明忽暗。她没有说话，但剑体的反应说明井下有东西正在苏醒。不能再等了。
他从怀中取出青铜罗盘，指尖一弹，注入一丝真元。罗盘边缘刻着的符文开始发烫，指针晃动起来，却乱转不止。地穴里的气运太杂，妖狐残魂、血玲珑残魂、地下命脉死气混在一起，根本无法锁定源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慕白走进地穴，衣角带起一阵风。他没说话，直接走到陈无咎身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把银灰色粉末。
“玄铁粉。”他说，“能引地脉死气，显隐阵。”
陈无咎点头。他知道这法子，但风险大。一旦粉末激活阵法反噬，整个地穴都会塌。可现在没别的选择。
李慕白将粉末撒向地面。灰粉落地后迅速变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几息之后，毫无反应。罗盘指针依旧乱转。
“不行。”李慕白皱眉，“干扰太强，单靠玄铁粉压不住多重气运。”
陈无咎低头看小禾。女孩靠在他怀里，眼睛闭着，呼吸平稳了些。刚才她瞳孔泛金，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许……她能帮上忙。
他轻声问：“小禾，你能睁开眼吗？”
女孩睫毛抖了一下，慢慢睁开了。她的眼瞳还是带着淡淡的金色，像蒙了一层薄光。
“你还记得你刚才指的地方吗？”陈无咎问，“就是你说‘他要出来’的那个位置。”
小禾点点头，目光缓缓移向东北角。她的手指抬起，指向那口枯井。
“那里……”她的声音很轻，“有好多骨头。堆得很高，还有红色的线缠着它们。”
陈无咎心头一震。她说的不是幻觉，而是具体细节。骨头、红线——那是血符的痕迹。
他立刻把罗盘对准枯井方向。指针猛地一顿，接着疯狂转动三圈，最后“咔”地一声，死死指向井口。
“成了！”李慕白低声道，脸色却更沉了，“妖穴就在下面。”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多说，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口井不是普通的陷阱，而是幽冥殿多年积尸之地，所有被掳走的孩子，很可能都被埋在这里。而锁魂阵的核心，就藏在井底。
“不能直接下去。”李慕白摸着手中的算盘，“井壁腐朽，黑雾有毒，而且……”他顿了顿，“这种阵眼，必有活祭机关。”
陈无咎没说话。他盯着枯井，开启气运映照。视野瞬间变化，井口周围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血色纹路，像是用鲜血画成的符文，一圈圈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每一笔都带着怨气，隐隐有魂影在符文中挣扎。这不是普通的困魂阵，而是锁魂阵。它不只关押灵魂，还在积蓄阴气，等到祭品足数，就会引爆整座地脉，唤醒琅琊山深处的东西。
慕清歌的剑突然剧烈震动，金纹爆闪一次，随即黯淡。这是她在示警。陈无咎知道，时间不多了。
“需要一个参照点。”他说，“必须确认阵心位置，才能破。”
李慕白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背面刻满细密符文。他咬破指尖，在镜面画了一道血符，然后将镜子对准枯井。
“我用炼器引魂术试一次，只能维持十息。”
话音落下，铜镜泛起微光。一道极淡的影子从镜中浮现，缓缓探向井口。就在那影子即将进入井内的瞬间，井中黑雾猛地翻腾，一根黑发凭空出现，缠住镜影，用力一扯！
“砰！”
铜镜炸裂，碎片四溅。李慕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有东西守在里面。”他擦掉血，“不是残魂，是活阵灵。”
陈无咎眼神一冷。活阵灵意味着阵法已经成型，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启动。而祭品，就是这些孩子。
他抱起小禾，往枯井边走了两步。井口边缘的石头已经松动，黑雾不断往外冒，碰到皮肤会留下灼痕。他不敢让小禾靠得太近，但又需要她的感知。
“小禾，再看一次。”他说，“那些骨头，是不是都在动？”
女孩睁着眼，金色微光在瞳孔中流转。她盯着井口，忽然开口：“最底下……有个哥哥……他被铁链绑着，头抬不起来……他在哭，可是没声音。”
陈无咎的心跳漏了一拍。上一章那个“哭的哥哥”，果然存在。而且她看到的位置，和妖狐残魂不在同一个地方。说明井下有两个核心——一个是锁魂阵，另一个是人质。
“你能看到铁链连到哪里吗？”他问。
小禾摇头：“太黑了……但是……那里的红线条最多，像蜘蛛网一样缠着他。”
陈无咎立刻明白。那是主阵脉络的交汇点，也就是锁魂阵的心脏。只要毁掉那里，阵法就会崩溃。
他把小禾交给李慕白：“护好她。”
李慕白伸手接过，一手扶住女孩，另一手快速在空中画了几道符，布下一个简易防护阵。
陈无咎退后两步，从腰间取下罗盘，双手握住。他闭上眼，再次开启气运映照，这一次，他集中全部精神，顺着小禾指引的方向，强行穿透黑雾，向下探查。
视野中，血色符文层层叠叠，组成巨大的阵图。中央位置，九道主脉汇聚，形成一个猩红的符印。而在符印下方，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被九根铁链贯穿四肢与脊椎，钉在井底石台上。
那人影身上缠满符线，口中无声嘶喊，正是小禾说的“哭的哥哥”。
就在这时，慕清歌的剑突然飞至他头顶，剑尖直指井口。金纹再次亮起，比之前更急促，像是在催促。
陈无咎睁开眼，对李慕白说：“阵心在井底正中，有人被当作阵眼钉在那里。必须救出来，否则阵法完成，整座山都会变成死地。”
李慕白脸色发白：“你是说……活人祭？”
“不止。”陈无咎盯着井口，“他们要用童男童女养妖，再用活人镇阵。这个阵，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唤醒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井中黑雾突然收缩。一缕黑发缓缓飘出，搭在井沿上，像蛇一样慢慢滑动，试探着外界。
陈无咎立刻后退一步，手中罗盘对准那缕黑发。指针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李慕白低声说：“它在找祭品。”
陈无咎没答话。他看着那缕黑发，慢慢缠上一块碎石，石头瞬间化为黑灰。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转身看向李慕白，又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禾。女孩的眼睛还睁着，金色微光未散。
“你做得很好。”他对小禾说。
小禾轻轻点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陈无咎收回目光，握紧罗盘，一步步走向枯井边缘。黑雾扑面而来，皮肤传来刺痛。他站在井口，低头看去。
深不见底。
慕清歌的剑悬在他肩侧，剑身轻颤。
井中那缕黑发突然抬了起来，像触手般朝他脸上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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