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青色的、略显佝偻的背影,在此刻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几乎崩溃的局面。
岑老的出现,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们,只是随意地抬起手中那根歪歪扭扭的紫色木杖,朝着依旧在喷涌煞气和暗红能量的阴阳缝隙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仿佛源自规则本身的、不容置疑的“静止”之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
那狂暴喷涌的煞气和暗红能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猛地一滞,随即如同温顺的溪流般,缓缓缩回了缝隙深处。裂缝边缘那闪烁不定的破碎符箓,光芒迅速稳定下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自我修复、弥合。空中那肆虐的能量乱流、刺耳的尖啸,也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迅速平息。
转眼之间,风停浪止,万籁俱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阴冷气息和满地狼藉,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
白主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被眼疾手快的云煌扶住。他看向岑老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神色。
沈师兄也收起了暗紫色晶体,脸色苍白地喘息着,看向岑老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这块让他几乎耗尽心力才能勉强压制的晶体,在岑老面前,竟显得如此……温顺?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五年未见、却仿佛昨日才分别的熟悉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岑……岑老!”
岑老这才缓缓转过身。
五年过去,他的模样似乎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一身靛蓝色的、洗得发白的土布衣服,脸上布满风霜的皱纹,头发花白而凌乱。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得如同孩童,却又深邃得仿佛蕴藏着宇宙星河流转的秘密。他手中拄着那根标志性的、歪歪扭扭却透着古朴玄奥气息的紫色木杖,另一只手提着那个陈旧的木匣。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欣慰:“小影子,长大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独特的、仿佛历经沧桑后的平和,“看来,东胜神州一行,于你而言,虽是磨难,亦是新生。”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沈师兄和云煌,尤其在沈师兄身上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一位是身怀古神煞晶的道友,一位是身具稀薄真龙血脉的小友……不错,不错。”他一眼就看穿了沈师兄和云煌的部分根脚!
古神煞晶?是指那块暗紫色晶体吗?真龙血脉?是指云煌?
我们心中更是震撼。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沈师兄压下体内的气血翻腾,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对强者的尊重。云煌也紧随其后行礼。
岑老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那已经恢复平静,但封印依旧显得脆弱的阴阳缝隙,眉头微蹙:“此地的封印,本就到了极限。加上近来界域动荡,以及你们带来的‘变数’刺激,爆发是迟早的事。老朽也只是恰逢其会,暂时将其压下罢了。”
他走到那三座坟茔前,看着那渐渐黯淡下去的幽光,尤其是那位喇嘛虚影消散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诵念了一句晦涩的经文,似在超度。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我们,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小影子,你既然回来了,还带了两位异界道友,想必有很多疑问。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吧。”
他并没有走向白主持的石屋,而是拄着紫色木杖,朝着后山更深、更偏僻的密林走去。
我们互望一眼,连忙跟上。白主持犹豫了一下,也默默跟了上来。
岑老行走在山林间,步伐看似缓慢,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荆棘和坑洼,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他带着我们来到一处位于山涧深处的、极其隐蔽的天然石洞前。石洞入口被藤蔓遮掩,若非他带领,绝难发现。
进入石洞,里面并不宽敞,却干燥洁净,有一张简单的石床,一个石桌,几个石凳,角落里堆着一些兽皮和干柴,仿佛是他偶尔落脚的地方。
岑老在石凳上坐下,将木杖靠在一边,示意我们也坐。
“岑老,”我迫不及待地开口,将我们遇到青云子,探索墟界缝隙,得到晶体,以及青云子重伤隐匿、留下警告和身份文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最后,我忧心忡忡地问道:“青云子道长所说的界域大变,昆仑、百慕之渊可能出现的通道,是真的吗?和我们这里的阴阳缝隙有关吗?”
岑老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拿起石桌上的一个粗陶碗,喝了一口里面清澈的泉水,缓缓道:“青云子那小辈,倒是敏锐。他说的不错,天地壁垒确实在变得薄弱,如同一个满是裂痕的鸡蛋壳。你们经历的墟界缝隙,以及你们村子后山这个,都只是无数裂痕中不起眼的两处。昆仑、百慕之渊……那些地方,是裂痕最密集、也最可能彻底破开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至于原因……牵扯到上古乃至更久远的秘辛,与星辰运转、天地轮回有关,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你们只需知道,大变将至,无人可以独善其身。”
我的心沉了下去。连岑老都确认了,看来这场危机是无法避免了。
“那……岑老,”我看向沈师兄和云煌,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沈师兄和云煌,他们来自东胜神州,是否有办法……送他们回去?”
沈师兄和云煌的目光也立刻聚焦在岑老身上。
岑老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回去?方法自然是有的。”
我们精神一振!
但岑老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们愣住了。
“但是,小影子,你可曾想过,他们为何会来到此界?仅仅是意外吗?”岑老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天地万物,因果相连。他们与你相遇,来到此界,得到那古神煞晶,或许并非偶然,而是……必然。是这场天地变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看向沈师兄:“沈道友,你与这古神煞晶初步融合,可知其来历?它乃上古一位陨落战神的煞气与执念所化,蕴含其部分力量与记忆碎片。在此界,它或许是你回归的钥匙,但也可能是……点燃更大烽火的火种。”
他又看向云煌:“云小友,你身负真龙血脉,虽极其稀薄,但在此界龙气沉寂万载之际,你的到来,本身就可能引动某些沉寂的力量复苏。”
最后,他看向我:“而你,小影子,你是链接两个世界的‘钥匙’,是这一切的枢纽。你们的命运,早已因这场变局而交织在一起。”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都被岑老这番话震撼了。我们的相遇和经历,竟然背后牵扯着如此深远的因果?
“那……前辈,如果我们想在此界修炼,突破境界,比如沈师兄想要恢复甚至提升金丹修为,有可能吗?”云煌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此界灵气稀薄,是他们修炼的最大障碍。
岑老闻言,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地灵气枯竭,乃是事实。按常理,修炼至高深境界难如登天。但是……”
他话锋一转:“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法。界域壁垒薄弱,意味着其他世界的能量,包括你们东胜神州的灵气,会或多或少渗透过来,在某些特殊节点形成‘灵眼’或‘能量涡流’。比如,那墟界缝隙附近,或者……一些上古遗留的洞天福地碎片之中。”
“此外,”他指了指沈师兄,“你手中的古神煞晶,其本身蕴含的能量等级极高,若能循序渐进,小心炼化,足以支撑你修炼到更高境界,甚至借此感悟一丝战神遗留的法则。当然,风险也极大,一个不慎,便会被煞气反噬,神魂俱灭。”
“至于云小友,”他又看向云煌,“你的道路或许不在于吸纳多少灵气,而在于唤醒和壮大你血脉中沉睡的力量。此地虽灵气稀薄,但山川龙脉犹在,只是沉寂。或许……你可以尝试与此地龙脉沟通,走一条与众不同的‘地只’或‘龙修’之路。”
岑老的话,如同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原来在此界修炼,并非绝路,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和机缘!
沈师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他握紧了手中的布袋,显然在思考炼化晶体的可能性。云煌也若有所思,似乎在感应着脚下这片土地蕴含的微弱龙气。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我问道,感觉前方的道路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有了方向。
岑老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渐亮的天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首先,稳固此地封印,不能再出纰漏。”
“其次,提升实力。沈道友需尽快掌握古神煞晶,云小友需尝试沟通龙脉,小影子你……需尽快完全掌控你的‘钥匙’本源,并重铸真正的形骸。”
“最后,”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我们,“主动出击。我们不能坐等灾难降临。需要去寻找更多的线索,更多的盟友,以及……应对大变的关键之物。”
他看向我,眼神深邃:“小影子,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道友们他们真正守护的东西了。”
新的征程,就在这黎明将至的山洞中,悄然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我们将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要主动踏入那席卷两个世界的巨大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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