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大夫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东胜神洲,南赡部郡,青霖城……这些只存在于古老神话中的地名,此刻却成了我们身处的现实。钱师叔和阿关脸上的震惊与茫然几乎凝成了实质,他们数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重组。回去?希望渺茫得像星空外的尘埃。
而我,浸泡在温润的药液中,残破的灵偶之躯贪婪地吸收着药力与空气中远比地球浓郁精纯的灵气,心中亦是波涛汹涌。地球的种种,后山的封印,逝去的师长,牵挂的亲人……那些画面依旧清晰,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琉璃,变得遥远而朦胧。
“既来之,则安之。”林老大夫的话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此界法则稳固,灵气充沛,于修行而言,未必是坏事。”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尤其是你,莫姑娘。你灵性特殊,根基受损,在地球那般末法之地,想要恢复乃至超脱,千难万难。而在此界,借助造化元气与诸多此地独有的灵物,或可弥补缺憾,甚至……走得更远。”
走得更远?我传递出一丝疑惑的意念。我的目标,从来不是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或力量,我只是想……活下去,以“莫清影”的身份,真正地活下去,或许……还有回去的可能。
林老大夫似乎洞悉了我的想法,微微颔首:“执念亦是动力。但欲达彼岸,需先修好渡海之舟。你如今这灵偶之躯,便是你的‘舟’。待其修复完满,灵性与躯壳彻底交融,方能谈及其他。”
他不再多言,示意钱师叔和阿关也需静养,便转身去整理药柜,留下我们三人(偶)在这弥漫药香的静谧中,各自消化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接下来的日子,回春堂成了我们临时的避风港。
钱师叔和阿关的伤势在林老大夫精湛的医术和此界灵药的效用下,恢复得很快。他们初时的震惊与无措,也渐渐被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无奈与对新世界的好奇所取代。阿关年轻人适应得快,已经开始帮着林老大夫打理药铺,学习辨认一些此界独有的草药,偶尔还会偷偷跑到街上去,回来后两眼放光地描述着外面见到的奇景——能口吐人言的灵兽拉的车辇、悬浮在半空的亭台楼阁、还有那些衣着古朴却气息渊深的路人。
钱师叔则沉稳许多,大多时间都在打坐调息,稳固修为,同时默默观察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他私下里曾凝重地对我传递意念:“清影,此界……水太深了。我隐约能感觉到,这青霖城中,隐藏着不少气息远超你我的存在。我们需万分小心。”
我自然明白。且不说那引他们入彀的“百物阁”掌柜,就是这看似普通的回春堂,林老大夫的深浅我们也未能窥见一二。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
而我,则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修复灵偶之躯上。
药浴每日更换,林老大夫会根据我恢复的情况,调整药方。那些药材许多我闻所未闻,药性却温和而强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桃枢木与玄阴铁构成的躯壳,修补着裂痕,更滋养着内里的灵性。我感觉到,那融合后的能量在药力与外界灵气的共同作用下,不仅逐渐恢复,似乎变得更加凝练、纯粹。眉心那“钥匙”本源也沉寂下去,仿佛在积蓄着力量。
期间,林老大夫也开始传授我一些此界基础的导引吐纳之法,并非什么高深功法,而是如何更有效地吸纳、炼化此界的“造化元气”。此法与我原本的道基颇有相通之处,却又更加精妙,让我吸收灵气的效率大大提升。
时间就在这平静而充实的养伤与适应中悄然流逝。
这一日,夜幕低垂,月华如水。
我的灵偶之躯浸泡在今日的药液中,感受着躯壳已修复了七七八八,灵性也远比之前充盈凝实。我尝试着引导体内能量,按照林老大夫所授的法门缓缓运转。
忽然,我眉心那沉寂的“钥匙”本源,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危机预警,而是一种……呼唤?或者说,是某种共鸣!
悸动的源头,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自身灵偶之躯的深处!更准确地说,是来自那构成我躯壳的桃枢木与玄阴铁之中!
我猛地“睁开”感知,将心神沉入躯壳内部。
只见在那被药力与灵气滋养得愈发莹润的桃枢木纹理深处,以及那冰冷沉凝的玄阴铁骨架内部,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无数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散布在我躯壳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彼此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玄妙的联系,共同组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隐性脉络!
而此刻,这些淡金光点正随着我体内能量的运转,跟随着“钥匙”本源的悸动,同步闪烁着!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空间波动,正从这隐性脉络中弥漫开来!
这……这是?!
我忽然想起林老大夫之前说过的话——“此躯看似微小脆弱,实则是目前能完美承载你残灵、并与此界法则最为契合的形态。它如同一个‘茧’……”
茧……破茧重生……
难道说,这具灵偶之躯,不仅仅是一个容器,其内部,本身就隐藏着某种回归或者说穿梭的奥秘?!这桃枢木与玄阴铁,并非随意选取,而是本身就蕴含着空间特性?!
这个发现让我心神剧震!
我尝试着集中意念,去沟通、去引导那些淡金色的光点。起初毫无反应,它们依旧只是自顾自地闪烁。但我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将自身灵性与“钥匙”本源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隐性脉络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月华最盛的那一刻——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自灵偶之躯内部响起!
那些散布各处的淡金光点,闪烁的频率骤然同步!它们的光芒连接在了一起,在我躯壳内部,勾勒出了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化、仿佛蕴含着诸天星斗运转至理的立体符文!
与此同时,一股清晰的、带着明确坐标信息的空间感应,猛地传入我的意识!
那坐标……遥远、模糊、却带着一种源自血脉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是……是地球的坐标?!不,不仅仅是地球,是更加精确的——老家后山的坐标!
虽然这感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坐标也模糊不清,但这确确实实,是指向故乡的方位!
这具灵偶之躯,这由桃枢木和玄阴铁打造的“茧”,其内部隐藏的脉络,竟然是一个超远距离空间传送阵的雏形?!或者说,是一个能够感应、锁定故乡坐标的接收器?!
林老大夫……他早就知道?!他为我塑造此身,不仅仅是为了温养灵性,更是为了……给我留下一条可能回归的路径?!
巨大的惊喜与希望,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我一直以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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