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湿滑阴冷的石板上,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我这三寸高的灵偶之躯,立于这条名为“阴傀巷”的诡异巷道入口,仿佛一粒尘埃落入了墨池。
甫一踏入,外界所有的声音、光线,乃至那间诡异当铺的气息,都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垮灵魂的死寂与阴寒。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移动”都带着明显的阻力。浓郁的、混杂了腐朽、怨毒、以及某种非人腥气的味道,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我的灵性。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从巷道深处、从两侧斑驳墙壁的阴影里、从脚下污水中渗透出来的,无数道冰冷、空洞、或带着赤裸恶意的“视线”。它们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这具小小的躯壳上。我的“钥匙”本源在眉心剧烈跳动,发出强烈的警示——这里充斥着大量非生非死的扭曲存在!
我立刻将敛息斗篷的效果催发到极致,体内那融合后的能量内敛到近乎停滞,整个人(偶)如同真正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暗沉木石,紧贴着墙角一处略微凹陷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目光(或者说灵觉)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
巷道狭窄而悠长,向前延伸不过十余丈,便拐向未知的黑暗。两侧的墙壁并非砖石,而是一种暗沉、带有木质纹理、却又冰冷如铁的怪异材质,上面布满了抓痕、污渍以及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难以辨认的印记。墙壁高处,偶尔能看到一些悬挂着的、风干扭曲的小型生物尸体,或是用红线串着的、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骨片,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而就在我前方不远处的巷道地面上,我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几块碎裂的、带着微弱法力波动的符纸残片散落在污水中,边缘焦黑,显然是被强大的阴邪之力摧毁。旁边还有几滴早已凝固、却依旧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暗红色血迹!更让我心头一紧的是,在一块碎裂的青石板旁,我看到了半截断裂的、刻画着简易辟邪符文的桃木小剑——那是阿关惯用的法器之一!
痕迹很新!他们果然在这里遭遇了袭击!而且,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我必须进去!
强压下灵性核心因周遭恶意视线而产生的悸动,我开始沿着墙角的阴影,如同真正的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巷道深处潜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面上那些看起来不正常的积水和水洼。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暗淡,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依靠灵觉和对能量波动的感知来“视物”。两侧墙壁上那些空洞或恶意的“视线”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咔咔”声,以及某种湿滑物体拖过地面的“窸窣”声,从头顶、从墙后、从地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条巷子,是活的!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禁和滋生阴邪之物的巢穴!
突然!
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痛苦的闷哼,以及一阵急促的、念诵咒文的声音!
是钱师叔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我绝不会听错!
还有阿关带着哭腔的、强自镇定的低吼:“师傅!左边!它们又来了!”
找到了!
我精神一振,立刻加快速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行踪了!
刚绕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让我这灵偶之躯都险些能量失控!
这是一处稍微宽阔些的巷道死胡同。钱师叔和阿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浴血,道袍破碎,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钱师叔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他右手紧握着一柄光芒黯淡的金钱剑,剑身布满了裂纹,每一次挥动都显得异常吃力,只能勉强荡开几只扑上来的黑影。而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带着一丝黑气,显然不仅受了外伤,更被阴邪之力侵入了脏腑!
阿关情况稍好,但也狼狈不堪,他手中那柄桃木剑已然只剩剑柄,此刻正挥舞着几张燃烧的符箓,形成微弱的火光,逼退着从侧面袭来的几只扭曲阴影。他脖子上那枚曾在地宫发过光的护身吊坠,此刻也光芒黯淡,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而围攻他们的,是数十只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浓郁阴气与死意的怪物!
有如同剥了皮的人形黑影,四肢着地,速度快如鬼魅,口中滴落着腐蚀性的黏液;
有由无数残肢断臂拼接而成的、如同巨大蜈蚣般的尸傀,蠕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还有漂浮在半空、没有实体、只有一团不断变换痛苦面孔的怨灵,发出直接攻击灵魂的尖啸!
这些鬼物单个实力或许不算顶尖,但数量众多,而且在这条充满阴气的巷子里,它们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充,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消耗着钱师叔和阿关本就不多的法力和体力。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护身的法器几乎尽毁,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师傅!撑住啊!”阿关嘶吼着,将最后一张雷符打出,电光一闪,将一只靠近的剥皮黑影炸得粉碎,但更多的鬼物立刻填补了空缺。
钱师叔眼神已然有些涣散,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金钱剑上,剑身光芒暴涨一瞬,将几只怨灵逼退,但他自己也踉跄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从阴影中蹿出!不再隐藏身形!
“钱师叔!阿关!”我凝聚起所有意念,发出一道清晰的精神呼喊,同时将体内那微弱的、融合后的能量全力催动!煞气的沉凝,道基的温润,在这一刻不再掩饰,化作一股虽不强大、却性质独特的能量场,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
我这突如其来的出现,以及那迥异于此地阴邪气息的能量波动,瞬间吸引了所有鬼物的注意!就连钱师叔和阿关,也猛地转过头,看到我这三寸高矮、披着黑斗篷的“小东西”时,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惊愕与茫然的神色!
“什么东西?!”
“小心!”
几只离得近的剥皮黑影和那只巨大的尸傀,立刻调转目标,带着浓郁的腥风,朝着我扑了过来!那尸傀前端无数挥舞的残肢,如同死亡的森林,眼看就要将我渺小的身躯淹没!
就是现在!
我没有退避,反而迎着那尸傀冲了上去!在即将被那些残肢触碰到的前一刹那,我猛地跳起,小小的身体在空中一个极其灵活的转折,避开了最主要的抓握,同时,将体内那被淬炼后、性质已然大变的煞气,凝聚于“指尖”,朝着那尸傀躯干上某个能量流转的节点,狠狠一“点”!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烧红铁块落入冰水的声音!我指尖那凝练的煞气,如同最锋利的破甲锥,瞬间穿透了尸傀体表那层浓郁的阴气防护,精准地刺入了其能量核心!
那庞大的尸傀猛地一僵!组成它身体的无数残肢瞬间失去了协调,疯狂地抽搐、挥舞起来!它发出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感知到的痛苦嘶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轰然倒塌,砸在地上,溅起大片污秽的泥水,暂时阻塞了巷道!
有效!我这融合后的煞气,对这些阴邪之物,有着超乎想象的穿透与破坏效果!
而另一边,钱师叔和阿关虽然震惊于我的出现和手段,但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们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好机会!阿关,雷火符,清理杂兵!”钱师叔强提精神,手中金钱剑再次绽放光芒,虽然黯淡,却精准地斩向几只因尸傀倒塌而出现混乱的怨灵。
阿关也反应过来,虽然桃木剑已毁,但他迅速从怀中掏出最后几张符箓,口念真言,符箓化作数道炽热的火球,轰向那些剥皮黑影!
我则凭借着小巧灵活的身形和对能量节点的敏锐感知,在鬼物群中穿梭、跳跃。我不与它们硬拼,只是如同最致命的蜂鸟,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点”在那些鬼物能量运转的关键之处!煞气所至,阴气溃散,虽不能立刻将其消灭,却足以让它们动作凝滞、能量紊乱,为钱师叔和阿关创造绝佳的攻击机会!
我们三人(偶?),在这绝境之中,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配合!
钱师叔经验老到,剑法符术威力最大,负责主攻和斩杀;
阿关反应迅速,符箓运用灵活,负责策应和清理;
而我,则凭借特殊的灵偶之躯和对阴邪能量的克制,充当了最致命的“刺客”与“干扰者”!
战局,竟然一点点地被我们扳了回来!
越来越多的鬼物在我那刁钻的“点穴”手法下溃散、或被钱师叔和阿关趁机消灭。巷道中的阴气似乎都因此而稀薄了几分。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看到胜利曙光之时——
巷道最深处,那片最为浓郁的黑暗之中,一股远比这些杂兵鬼物更加恐怖、更加古老、更加暴戾的意志,苏醒了!
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浓郁阴煞,伴随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从巷道深处猛地席卷而来!
所过之处,那些残存的鬼物如同遇到了君王,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钱师叔和阿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
“是……是这东西……守巷的‘老怪’……被惊动了!”钱师叔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苦涩。
我悬浮在半空,小小的身躯面对那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汐,灵性核心传来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感!
这气息……远超当初后山那些陶俑,甚至比那靖江王尸煞,也不遑多让!
这阴傀巷的深处,竟然藏着如此恐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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