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船灵
那无声的尖啸，是一根冰冷的钢针，猛地扎进我的脑髓。
整个石窟的死寂被彻底冲垮。数十个青白人影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脚不沾地，像水鬼滑行，带起的阴风刮在脸上，是溺毙者肺里最后一口水的冰冷和腥臭。
武胜在我前面，往前踏了半步。
他整个人像一块烧红的铁，气血轰然炸开，形成一圈灼热的力场。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怨魂撞上去，身上“呲啦”一声冒出大片白烟，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但它们太多了。
后面的怨魂直接踩着前面的同伴往前挤，硬生生把武胜的气血力场从三米压到两米。我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汗水刚从他下巴滴落，就被自身的高温蒸发。
他正在被这片冰冷的海水快速冷却。
“符箓的水抗太差了！”叶知秋的声音又快又急。
一张张黄符在她指间炸开，变成火球砸进魂群。火焰只能让那些怨魂的身形晃一晃，下一秒就被更浓重的水煞之气浇灭。她的符包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连着的！它们都是终端！”我身后传来阿King的声音。
他单膝跪地，把一个探测器贴在地上，平板屏幕上，一张能量网络图瞬间成型。几十个红点，通过密密麻麻的丝线，全都指向中央那艘古船。
“船是服务器，不黑了它，这些玩意儿无穷无尽！”
他的判断和我感知到的一模一样。攻击这些怨魂，只是在浪费时间和体力。
不能再等了。
我闭上眼，屏蔽掉外界刺耳的尖啸和武胜沉重的呼吸，将心神完全沉入意识深处。
那片属于方九霄的记忆领域，寂静如深海。我没有去唤醒他，只是小心地，从那片浩瀚无边的威严里，抽出了一缕气息。
像从帝王的衣冠冢中，借来一枚帅印。
我再次睁开眼。
周围扑来的怨魂依旧，但我的感知里，整个世界都变了。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奇异的“嗡嗡”声，那是能量流动的声音。每一个怨魂，每一丝怨气，都像一行行清晰的代码，在我眼前流动。
而它们的源头，都在那艘船上。
“方九霄……”
一个冰冷、疲惫，却又带着绝对威严的声音，不是从我嘴里，而是从我的存在本身，回荡在整个石窟。
疯狂冲击的怨魂群，动作齐刷刷地僵住。
它们空洞的眼眶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和源于魂魄深处的敬畏。它们停在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不再向前，只是僵硬地转动脖子，寻找那股让它们本能颤栗的气息源头。
武胜的压力骤减，他重重喘了口气，扭头看了我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暂停了？”阿King从平板后面抬起头。
“不，是正主被叫出来了。”我盯着那艘古船最深的黑暗。
话音刚落，鬼船内部传来一阵悠长刺耳的“吱呀”声，像一头搁浅的巨鲸在发出最后的悲鸣。船舱黑暗里的那两盏绿灯，光芒大盛。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粘稠的黑暗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它根本不是人。
它的身体由纠缠的海藻、腐朽的船板和惨白的珊瑚拼凑而成，上面还挂着破碎的清代官服布料。它的脸是一团模糊的水影，只有那双幽绿色的眼睛，清晰得吓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它站在船头，庞大的阴影将我们完全覆盖。
一个混杂着木头断裂声的嘶哑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
“方……九……霄……”
“你……还敢回来……”
那双绿色的眼睛穿透了所有人，直勾勾地钉在我的意识上。
“百年的囚禁……今天，就用你这传人的魂，给我这艘‘圣船’……祭旗！”
它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冰冷。
我心跳平稳，同样用意识回应：“你已经不是当年的水师将领了。你只是一头被执念困住，吞食同袍魂魄的怪物。你也配称‘圣’？”
我的话，像一把盐撒进了它的伤口。
“攻击龙骨！”我用极低的声音飞快下令，“它的核心和船是一体的！”
“吼——！”
不再是言语，而是由无数溺死者哀嚎汇成的音波从它体内炸开。整个石窟都在震动，地面上的海水向上倒灌，化作一条条粗壮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抽打过来！
那艘古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船身上的海藻和珊瑚像肌肉般蠕动，它竟然想挣脱礁石的束缚，站起来！
“武胜！”我喊了一声。
武胜再次向前，将收敛的气血毫无保留地彻底爆发。一股赤金色的火焰从他身上冲天而起，将十几米内的海水触须瞬间蒸发。他像一颗小型太阳，硬生生在我们和鬼船之间，撕开了一条通道。
“去！”
叶知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从符包最底层摸出一张暗金色的符纸。她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符上，用尽全力掷了出去。
金符化作一道流光，穿过气浪通道，直奔古船暴露出的龙骨！
几乎同时，阿King把平板上所有能量流导入一个金属盒，低吼着将盒子狠狠插进脚下的礁石缝隙。
“数据蛊，给我冲！”
肉眼看不见的数据流，顺着水和岩石的媒介，沿着能量链接，疯狂涌向那艘作为“服务器”的古船。
而我，在他们行动的一刻，向后飘出数米。我的双手在胸前结印，全部心神凝聚成一根无形的针，锁定了船灵那双燃烧的绿色眼睛。
那里，是它所有力量的核心。
就在我的精神穿刺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那团模糊的水影面孔，突然裂开了一道缝。
那是一张嘴。
它张开嘴，不是咆哮，而是猛地一吸。
叶知秋那道势在必得的暗金古符，在距离龙骨不到半米的地方，突然顿住，然后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调转方向，直直地朝它裂开的嘴里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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