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沃伦领主和将军私下会面后那讳莫如深的样子,西里尔斯心里跟猫抓似的,很是好奇地牢里到底被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但领主既然没主动开口,他也就把这份好奇压回了心底,毕竟打探上司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调查团的巡查很快走到了尾声。
阿斯塔尔将军一行人整理好行装,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霜岩领。
随后,那辆鎏金嵌宝的马车在荒原上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
临行前,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沃伦一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记住我说的话。”
沃伦领主郑重颔首:“谨记将军教诲。”
直到那支队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沃伦才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喃喃道:“总算结束了……幸亏来的是阿斯塔尔将军。”
一旁的西里尔斯闻言,有些不解:“大人,为何这么说?这位将军看起来……并不好应付。”
沃伦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几分玩味:“阿斯塔尔将军嘛,他的缺点是明晃晃摆在那里的。你瞧他那马车,再看他那身行头,恨不得把‘我很贵’三个字刻在脑门上。
他喜欢这些华丽耀眼、象征权力和财富的东西,这在王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种人,欲望和喜好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反而最好打交道。
因为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只要投其所好,满足他那点…嗯…‘小小的虚荣心和收藏癖’,事情往往就成了一半。公爵大人派他来,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这更像是一场做给众人看的政治秀,目的是走个过场,平息众怒,而非真要刨根问底,把我们往死里整。
他既然‘笑纳’了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北境‘土特产’,又亲口给了承诺,王都那边的流言,多半能止住了。”
他用力拍了拍西里尔斯坚实的臂甲,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好了!这些烦心事先放一边!为了庆祝这场无妄之灾总算过去,今晚开宴会!巴顿!别愣着了,快去告诉后勤官汉斯,把我地窖里藏的那几桶南方好酒都搬出来!让兄弟们好好放松一下,这些天大家都绷得太紧了!”
夜幕降临,堡垒一楼的大厅被无数的火把和牛油巨烛照得亮如白昼,久违的欢宴气息终于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领地上空的紧张阴云。
长长的木桌上摆满了虽然不算精致但分量十足、冒着热气的食物,烤得焦香的整只岩羊、大锅炖煮的肉汤、摞成小山一样的面包。
粗糙的木杯里盛满了泛着泡沫的醇厚麦酒和少数人才有幸分到的、色泽深红的葡萄酒。
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和酒精的温热作用下,大厅里的气氛很快变得无比热烈起来。
士兵们、工匠们、农夫们大声谈笑,互相碰杯,歌声和粗豪的笑话此起彼伏,尽情庆祝着领地和自身再次顽强地渡过难关。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酣畅。
沃伦和西里尔斯端着酒杯,默契地走到大厅外冰冷的石制阳台上,借着凛冽的夜风驱散酒意。
巴顿也晃晃悠悠地跟了出来,打了个响亮的、带着浓浓酒气的嗝,庞大的身躯毫不客气地靠在栏杆上,压得古老的石头发出轻微的吱呀抗议声。
“总算能真正喘口气了,”沃伦望着远处月光下漆黑无垠的原野,语气带着深深的感慨,“这次危机,多亏了大家同心协力。”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身边的西里尔斯,眼神变得有些深远,“说起来,等我们这边一切真正步入正轨,新城墙完全合拢,外面的也兴旺起来……凭借这开疆拓土、力抗兽人的功绩,陛下论功行赏时,西里尔斯,你至少一个勋爵的爵位是跑不了的,甚至因战功卓着而擢升为男爵也大有希望。到时候……”
他晃了晃杯中所剩无几的酒液,“你有什么打算?是想留在北境继续开拓,还是另有什么想法?”
西里尔斯倚着冰冷的石栏,冰凉的触感让他因酒精而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西里尔斯倚着冰凉的石栏,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因酒精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望着天际稀疏却明亮的星辰,很自然地接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有了爵位和封地……就好了。无论是勋爵还是男爵,总算是有了份像样的根基和身份。到时候……”
他微微吸了口气,“我就能有底气去灰岩堡,正式提出求亲了。”
“求亲?!”
巴顿的惊呼声如同旱地惊雷,差点把阳台顶上的积雪都震下来。
他猛地凑过来,满身的酒意似乎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吓醒了大半,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激动和兴奋,重重拍在西里尔斯的后背上,拍得他猝不及防地一个趔趄,“好啊骑士大人!藏得够深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是哪家的好姑娘?俺老巴顿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快说快说!”
西里尔斯被拍得咳嗽两声,脸上有些发热,好在浓重的夜色遮掩了窘迫:“嗯,是有一位心上人,在灰岩堡。”
沃伦领主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挑眉问道:“哦?竟然还有这事?需要你先获得爵位才能去求亲?看来这位小姐家世不凡?是哪位贵族的掌上明珠?”
“她叫艾莉娅,”西里尔斯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是莫顿子爵的女儿。”
“艾莉娅……莫顿子爵的女儿?”沃伦领主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和头衔,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领主大人,您认识?”巴顿显得比西里尔斯还激动。
沃伦没有直接回答巴顿,而是看着西里尔斯,语气变得有些谨慎:“莫顿子爵……我倒是知道这个人,王都贵族圈里,他的‘名气’可不小。不过,据我所知,明面上,莫顿子爵只有三位法定的公子,并未正式对外宣称过他有一位名叫艾莉娅的女儿。西里尔斯,你……确定她的身份吗?”
西里尔斯点头:“我确定。她就在灰岩堡,我见过她很多次。”
沃伦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阳台上的气氛莫名地冷却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西里尔斯,你……了解莫顿子爵的为人吗?或者说,了解他最近的……状况吗?”
西里尔斯老实地摇头:“我知道他的领地在灰岩堡,艾莉娅住在那里。我曾在他的麾下效力,在霜喉堡打过仗。战争结束后,我被授予了骑士侍从的身份。那时我便向他求娶艾莉娅,但……被拒绝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沃伦领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吐出,白雾在夜色中消散:“那我或许得告诉你一些……在王都贵族圈里不算秘密的事情。老莫顿当年是拼杀出的子爵,而现在的莫顿子爵,更是将这个爵位变成了世袭罔替。但常年的戎马生涯,给他留下了无数暗伤,如今年纪越大,旧伤发作得越厉害。”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西里尔斯的反应:“现在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领地和爵位,可惜,他的三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为了活下去,或者说,为了有更多时间等待儿子成熟,他开始寻求一些……非常规的方法。他将目光投向了长生种,精灵,甚至……龙族。”
“龙族?”西里尔斯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没错。”沃伦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事,“他妄图窃取龙族的力量和漫长寿命。但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龙血的霸道,所以,他需要……载体,最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直系亲属。西里尔斯,你所说的艾莉娅,如果真是他的女儿,那恐怕……是他众多私生子和私生女中的一个,而且,很大概率,已经成为他那些疯狂实验的‘素材’之一。”
沃伦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瞬间击碎了西里尔斯脸上因酒精和希望而产生的微红。
一旁的巴顿早已被这骇人听闻的秘辛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只能呆呆地看着西里尔斯瞬间煞白的脸。
“实验……素材?”西里尔斯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听不见,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沃伦,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逐渐燃起的怒火,“这不可能!她可是他的……”
“亲生骨肉?”沃伦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那是见惯了贵族阴暗面后的冷漠,“对于很多贵族来说,私生子从来就不算是真正的‘骨肉’,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工具,是筹码。这件事在王都早已人尽皆知,大家表面上嘲笑他异想天开,私下里……又何尝不在密切关注?毕竟,没人想死,一旦他成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西里尔斯的脑袋中浮现出曾经看过的电影画面,阴森的地牢、闪烁的诡异魔法光芒、扭曲的肢体、痛苦的呻吟、冰冷的实验器械……
他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猛地将手中紧握的木杯狠狠砸在冰冷的石栏上!
“砰”的一声脆响,杯中的残酒和飞溅的木屑四散开来。
西里尔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额角青筋隐现,之前所有的憧憬和规划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他转身就要往阳台下冲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站住!”沃伦领主反应极快,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灰岩堡!我去把艾莉娅带出来!”西里尔斯低吼道,试图挣脱沃伦的束缚。
“胡闹!”沃伦厉声喝道,手上用力,将他拽了回来,“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闯一个子爵的城堡?就算你侥幸能把她带出来,然后呢?等着被全国通缉吗?莫顿现在就是输红了眼的赌徒,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枚可能翻盘的棋子!你这是在送死!”
“那我该怎么办?!”西里尔斯猛地甩开沃伦的手,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嘶哑,“我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爵位?功勋?难道就是为了将来能‘名正言顺’地去迎娶艾莉娅,而在这之前,就将她独自放在那个魔窟里继续受苦吗?!我做不到!”
他的拳头狠狠砸在石栏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节瞬间变得通红。
沃伦看着他失控的样子,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下来:“冷静点,西里尔斯。还没到绝路。”
他按住西里尔斯的肩膀,目光沉静却有力:“我会立刻修书给我父亲,将你和艾莉娅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请他动用黑荆棘家族的一切人脉和影响力,想办法周旋,看能不能通过政治施压或者利益交换,想办法将人从灰岩堡弄出来。这是第一条路。”
“同时,”他紧盯着西里尔斯的眼睛,“我们在这里的建设绝不能停!你的功勋、你的爵位,依然是最大的筹码!如果我父亲那边行不通,那就等你正式受封之后,风风光光地去提亲!用一个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私生女,换取一位新晋实权贵族、一位北境英雄的友谊、支持和政治联盟,这笔账,只要他还没彻底疯癫,只要他还有一丝理智,他就会算!这是第二条路。”
“两手准备,总好过你现在去拼命。”沃伦最后说道,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回去休息。明天,一切照旧。领地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别让愤怒冲昏了你的头脑,西里尔斯骑士。”
西里尔斯站在原地,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胸膛依旧起伏,但眼中的狂怒渐渐被一种冰冷而坚硬的的东西所取代。
他最后看了一眼南方无边的黑暗,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了阳台,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骑士大人,你去哪儿?”巴顿朝着西里尔斯的背影担心地喊了一嗓子。
“……我想一个人静静……”
沃伦和巴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都没有再说话。
夜风呼啸,吹散了宴会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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