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岩之环：二楼会议室
“你是说，你在几年前黑齿镇救治过一名兽人？”沃伦领主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内回荡。
西里尔斯站得笔直，迎着众人的目光，“是的，领主大人。”
……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随即被细微的抽气声和交换的眼神打破。
书记官艾德温手中的羽毛笔停顿在纸页上方，墨点悄然晕开。
“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30级，书记官的语调扬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急切地追问道，“短短几年之后，他便成长到了43级？这……这怎么可能？你确定吗？”
西里尔斯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庞，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是的。”
“西里尔斯！”赫克托大师的指节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苍老的面容笼罩着寒霜，“你知不知道，你犯下了何等大错？”
“大师，这话从何说起？”一旁的巴顿猛地站起，急声辩解道：“如果不是骑士大人当年救过那个虎人，这一次出击我们肯定全军覆没！”
赫克托转向巴顿，打断了他的话语：“巴顿，你现在是33级。告诉我，如果是你，你有把握在五年内，跨越十级壁垒，直达43级吗？”
巴顿张了张嘴，话语卡在喉咙里。
他脸色变了变，最终沉重地坐回椅子上，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
“虎人在所有兽人种族中，属于顶级战斗种族。”书记官埃德温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地补充，“一个升级速度如此之快的天才，他在虎人族群中的地位绝对不低。就算他当年只有30级，如果趁他弥留之际将他斩杀，兽人如今就会少一名将军。更不用说，我们人族和兽人，本就是世代血仇。”
“关于这一点，”赫克托大师目光如炬刺向西里尔斯，不容他有丝毫闪避，“我倒想听听你本人的解释，西里尔斯骑士。”
西里尔斯愣住了，冷汗无声地从额角滑落。
他从未想过，多年前的那个选择，竟会在多年后被置于种族战争的天平上衡量。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难道要说出那套“众生平等”、“跨越种族之爱”的理想主义论调？
在这个世界，在这片人族与兽人鲜血浸染的土地上，这些话无异于背叛。
一旦出口，要是被安插上“人奸”的名头，不仅是他，连与他亲近的人都可能被牵连……
这可跟当年在黑齿镇说出这种话的性质完全不同，在黑齿镇顶多换来一个“天真的西里尔斯”的戏谑外号，而在这里是要命的事情！
西里尔斯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喉咙干涩，心跳如擂鼓。
就在这时，沃伦领主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西里尔斯苍白且布满冷汗的脸上，缓缓开口：“好了。”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和西里尔斯骑士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应有判断。出谋划策，临阵作战，他的忠诚与贡献，有目共睹。当年他尚且年轻，或许……只是一时心软……”
“领主大人！”此刻，赫克托大师却直接出言打断了领主的话头，站起身：“无论如何，事实已然造成。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王国安危，我会如实向国王陛下反映。恕我先行告退。”
他微微欠身，冰冷的目光扫过西里尔斯，最后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沉重的关门声在众人心头回荡。
气氛一时凝滞。
“唉……”沃伦领主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将众人从各种思绪中拉回，“兽人已退，危机暂解，但霜岩领百废待兴。眼下不是追究过往对错的时候，活下去，建设下去，才是首要之事。”
他看向书记官埃德加：“埃德温。”
“领主大人。”埃德温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战后重建事宜，由你全权负责。清点损失，抚恤伤亡，修复城墙，安置流民……所有具体事务，你统筹安排，所需人手物资，优先调配。”沃伦领主的指令清晰明确，“我要在三天内看到详细的损失报告和初步的重建方案。”
“遵命，大人！”埃德温郑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光芒，立刻转身开始低声与几名文书官交代起来。
沃伦又看向雷恩和巴顿：“雷恩，派出所有能动用的斥候，扩大巡逻范围，严密监视兽人撤退方向，确保他们是真的远离，而非佯装撤退。巴顿，带着你的人和还能动的士兵，协助埃德加，维持秩序，清理战场，重点是回收一切可用的箭矢和装备。”
“是！”两人齐声领命，雷恩表情严肃，巴顿则重重捶胸，看了一眼西里尔斯，大步流星地离开。
命令一条条发出，原本有些惶然无措的会议室立刻重新高效运转起来，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职责和目标，沉重的气氛被紧迫的事务稍稍冲淡。
“都下去吧！”沃伦领主疲惫地挥了挥手。
众人陆续起身，神色各异地退出房间，偶尔投向西里尔斯的目光复杂难辨。
很快，沉重的木门再次合拢，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沃伦领主与依旧僵立当场的西里尔斯。
领主站起身，缓步走到西里尔斯面前，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按在他的肩甲上。
西里尔斯喉头哽咽，刚欲开口辩解，却被领主温和而坚定地抬手制止。
“西里尔斯，不管你当初是出于何种原因救了那个虎人，我相信你并无恶意。我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并非奸恶之人，也不会是能背叛同胞的人。”
沃伦领主的声音压低了些，他直视着骑士眼中翻涌的愧疚与不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但，现在不同了。你已是王国的骑士，未来更可能成为勋爵、男爵、子爵！你的身份，你的立场，早已与当年天差地别。行事之前，务必三思，以大局为重，以种族利益为重！切莫再让此类动摇根本之事发生。”
看到西里尔斯眼中的震动与感激，沃伦的声音又柔和了几分，继续道：“赫克托大师的话……你不必过于忧心。他是宫廷法师，职责所在。况且……他的家族曾在兽人战争中失去太多，他对兽人的仇恨根深蒂固。他向国王禀报之事，我也会即刻修书给我父亲，请他从中斡旋，陈明你的功绩与忠诚，争取宽大处理。”
“领主大人……”西里尔斯胸中热流激荡，万千言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为一声饱含忠诚与感动的低唤。
西里尔斯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他深知，个人的功绩在种族大义面前，可能轻如鸿毛，但领主的维护还是让他万分感激。
他猛地单膝跪地，仰头看着眼前的上位者。
这一刻，在他眼中，沃伦领主的身影仿佛笼罩着令人心折的光芒，如同传说中礼贤下士的明主降临。
“好了，不必如此。”沃伦俯身，稳稳地将西里尔斯扶起，脸上露出一丝勉励的笑意，“这副表情可不适合我们霜岩的雄狮。接下来的日子，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该如何重建，如何恢复生机，如何变得更加强大……还需要你这位我最倚重的骑士，与我并肩同行，殚精竭虑啊。”
“是！领主大人！”西里尔斯挺直脊背，声音坚定，心中翻涌的情绪化作眼底的光芒，“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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