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去,格里高利突然把那枚心形石头朝着水面打去,激起来几根水柱和滚白的水花:“快走吧。”
“我不得不承认,也可能是我吃不习惯这里的食物吧,那个旅店,用来睡觉当然可以,但如果在里面吃饭,那味道就很难说了。”
普拉秋斯把钱袋拿过来,用手抚摸着上面,里面是一种令人安心的钱币哗啦声,“不过听说这里好像有一种叫豆浆的东西,回来我看到了。”
塞里斯皇子感兴趣地问:“豆浆是什么?”
格里高利挠了挠头:“怎么跟你解释呢……像牛奶,但是是用豆子做的,我们跟你说过, 我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的一些商店里我们见过,而且据说要搭配一种东西,很好吃。”
“那种东西叫油条。”普拉秋斯说。
“好吧,但是油条又是什么?”小皇子仰起脸,他们看到他的蓝眼睛闪闪发光。
“这个嘛……”两个人都卡壳了,普拉秋斯重新回忆了一遍之前的情景,清了清嗓子:“皇子殿下,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据说是……油炸的面团?长长的,金黄色的……”
“长棍面包?”塞里斯说。
“不是,是泡在油里面的……”普拉秋斯解释道。
“那像三明治?”
“也不是……”
一边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一边沿着河岸往人流密集的方向走去,上午的街道上,这里还到处冒着白气,从一些蒸笼里来的。
豆浆铺是间看起来很简陋的木屋,门口支着几张矮桌,满脸皱纹的老板正在铁锅前忙碌,应该是在刷着什么,看到三个走进这里的异发少年,明显愣了一下。
“三碗豆浆,六根油条。”普拉秋思学着之前他在摊前听到别人说的话语点餐,又从下面的钱袋里掏出了几枚铜币,一手扫过油腻的柜台上。
老板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突然露出了缺了门牙的笑容,口音浓重:“好,坐,马上好。”
他们选了最角落里的矮桌,格里高利无聊地戳着桌面上经年累月留下的油渍痕迹,塞里斯皇子之前确实是宫廷里的小皇子,但他表现得没那么嫌弃,更多是好奇,他正盯着邻桌一个老人手里那根金黄酥脆的长条物,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油条。
当热腾腾的豆浆端上来时,三人都愣住了,乳白色液体盛在瓷碗里,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皮”。
“这是层膜?”普拉秋斯小心翼翼用一根筷子戳了戳。
“这里好多东西怎么都这么奇怪?”格里高利的脸上露出一种嫌弃的神情,“我好不容易饿了。”
塞里斯皇子捧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大口:“甜的!”
“真的吗?”普拉秋斯问。
“真的,尝尝。”塞里斯说完,又抿了一口。
普拉秋思捧起碗试探性地尝了一口,那是温润的豆香在口腔里扩散开来:“这比想象中好喝。”
油条很快也跟着被端上桌,三人立马拿走属于自己那一根,自顾自吃起来,这是酥脆的外皮和柔软的内里,塞里斯皇子一直不说话,两个人这才发现,他居然是吃得最快的那一个。
“吃完打算去干什么呢?这也太无聊了。”普拉秋斯边嚼边说,“比如说之前被这位皇子殿下撞翻了的那个女孩子,我们要不要顺便去认识一下……”
他的话戛然而止,铺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按理来说,她本该早就走了。
伊芙娜·怀尔德正抱着手臂,白色的宽檐帽下,那眼睛里阴晴不定,嗯,普拉秋斯居然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委屈?
“早上好?”普拉秋斯尴尬地开口。
但是她这次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到他们桌前,从袖口处抽出了三张烫金卡片,排在了桌上:“如果要来,带着卡片去城楼顶就可以,这是你们的身份象征。”说完转身就走了,裙摆带起一阵风。
三人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三张卡片,他们看到的是背部,上面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蒂尔尼克委员会·执业证件”,令他们惊讶的是,不仅是用中文,还用俄文和法文写成,并且背景还印着黑印,看上去像一条凶狠的双翼飞龙,身上被荆棘缠绕。
“她不是应该走了吗?”格里高利连忙拿起一张卡片,仔细看着。
塞里斯还是不说话,突然指向了一处屋檐,对面的屋顶上,一只羽毛稍显凌乱的八哥正歪头看着他们,喙里叼着一只刚捕的飞蛾。
“这就过分了。”普拉秋斯灌了一大口豆浆压惊,“难道,我们被鸟监视了?”
格里高利却突然笑起来,他双手翻动着这张紫黑色的卡片:“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莫名其妙的,看来五十枚金币,不赚都不行了。”
格里高利把卡片翻过来一看,最顶端印着“蒂尔尼克委员会”的中文繁体字,下面是几条黑色的细横线,一共有七条。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巷子转角,伊芙娜一路小跑,把脸埋进了手心里,耳尖通红,她对着一旁的斯莱特·罗伯茨没好气地说:“为什么非要我来送?还让我自己一个人去,你在欺负我……”
等他们一路回到城楼的顶端,伊芙娜推开门,大步朝里面走进去,这里正是之前他们做自我介绍的房间,她向着更里面跑去。
斯莱特·罗伯茨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暗笑着,伊芙娜迅速回头,瞪了他一眼。
她来到一个不大的棕褐色装置面前,先取下了上面的听筒,接着耳朵,又取下了上面的话筒,接在嘴边,它们都是喇叭状的,都连着一条电线。她歪头夹着两个独立分开的装置,一只手轻轻摁住这个装置,另一只手摇着一旁的一个杠杆。
几秒钟后,她开口了:“请帮我连接到委员会财务部总监皮克尔斯·格兰特夫人。”
对面传来了一声:“好的,正在为您连接。”
斯莱特缓缓走到她身后。
听筒处传来了声音:“你是伊芙娜吗?”
伊芙娜立即点头回答道:“是的。”
“您知道他们的进展了吗?”另一边的皮克尔斯夫人说道。
伊芙娜满脸难堪:“呃……夫人,您知道的,我们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嘛,而且,斯莱特他还欺负我,让我自己一个人去!”
斯莱特一听,顿时急了,在旁边凑过去说道:“别听她的!皮克尔斯夫人……”
听筒里传来了回应:“好了……不管你们办得怎么样,都要给我尽全力,给我争取到他们,明白了吗? ”
伊芙娜久久没有回应,她脑子在飞速旋转,想着对策,正入神,听筒里又传来了一声:“明白了吗?”
“明白了,皮克尔斯夫人!”她急忙回应。
看起来对面是先挂断了,没有任何声响,伊芙娜悻悻把听筒和话筒都安装好,扶着额头,满脸苦恼。
伊芙娜的手指还搭在电话的铜质摇柄上,指节微微发白,斯莱特靠在墙边,嘴角挂着那种让她想一拳揍上去的弧度。
他慢悠悠地说,“你打算怎么按照夫人说的‘尽全力’?”
伊芙娜深吸一口气,宽檐帽下的栗色发丝轻轻晃动,像焦糖糖浆汇聚成的瀑布,她顿时转身,身下的藏青色裙摆就在空气中划过一条锐利的弧线:“你也够了!别在这里阴阳怪气,要不是你一直躲在后面,我至于那么尴尬吗?”说完,她捂着脸:“我估计我已经被他们当成跟踪人的流氓了……”
斯莱特耸耸肩,用手拉了拉黑燕尾服的领结:“我可没让你躲在树后面抠树皮。”
“原来你也在一直看我?我还以为你趁我不注意丢下我离开了!你!”伊芙娜忍不住,一把抓起桌上的一支黑白相间的羽毛笔,朝他掷去,笔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墨线,斯莱特偏头,轻松躲过。
墨水溅在木墙上,像一只歪斜扭曲的眼睛。
窗外传来几只斑鸠扑棱翅膀的声音,伊芙娜烦躁地扯下帽子:“可是他们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讨论什么摩洛克是鱼还是虫子,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斯莱特终于收敛了笑意,缓步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一个头,阴影笼罩下来时,伊芙娜还是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听着,”他的声音忽然低沉,“皮克尔斯夫人要的不是他们的敬畏,是他们的选择。”他伸手从她发间摘下一片柳叶,“而选择故人是需要理由的,比如,一个他们不得不加入的理由。”
伊芙娜皱眉:“你能说的明白一些吗?”
斯莱特没有回,他走向房间角落的橡木柜,从暗格中取出一只鎏金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伊芙娜看到里面不是指针,而是一枚泛着珍珠母光泽的鳞片。
“摩洛克·格雷的鳞片?”她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确实是鳞片,不过是高仿制品。”他把里面展示给她看。
“仿制品……也有用?”她问道。
“用处超乎你的想象,在明天晚上。”斯莱特合上表盖,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铃,“河心岛的浅滩上就全是这东西。”他忽然笑了,那种带着锋利的笑意,“你说,如果三个外来者意外发现这类关键的任务目标……”
伊芙娜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么说……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本性来讲,发生这种事情,他们的内心就迫使他们必须得加入了。”
“是的。”斯莱特说道。
“他们会不会觉得被戏弄?”伊芙娜担心地说道。
“不,”斯莱特摇头,“他们会觉得被需要。”他轻轻抛起怀表又接住,“你之前说的没错,人总是更珍惜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尤其是当这个机会看起来差点溜走的时候。”
晨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色块,伊芙娜盯着那些晃动的光斑,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要?”
“给他们一场所谓的意外发现。”斯莱特将怀表滑进口袋,“或者说更简单,比如,让那只八哥不小心掉点东西在他们面前。”
“这个就不用了,太敷衍了。”伊芙娜沉默片刻,突然抓起帽子戴回头上:“行,我去安排。”她快步走向门口,中筒靴踩在地板上“砰砰”发响,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住,“斯莱特。”她没有回头。
“嗯?”
“下次再敢让我一个人去应付他们,”她依然没有回头,倒是阳光给她的侧身镀上一层金边,让那层长发看上去软绵绵的,“我就把你在博物馆里一天打碎三块标本还隐瞒着的事情告诉皮克尔斯夫人。”
斯莱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门被重重摔上时,墙上的墨渍正在缓缓干涸,像一道流着血液的伤口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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