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汗的王庭，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铁水。
刚刚，他又亲手处决了一批在前线办事不力的仆从军指挥官。
温热的血液还没来得及在地板上干涸。
一份战报，被战战兢兢的侍从呈递上来。
“伟大的可汗，t-17矿业星区……‘碎骨者’与‘铁颚’两个部族，私自火并，两败俱伤，整个星区的矿物生产已经完全瘫痪。”
大可汗那非人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周围的空气温度却骤然下降。
紧接着，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
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战报，雪片般飞来。
“G-5农业星区，‘绿皮’部族与‘尖牙’部族为争夺水源，爆发大规模械斗，伤亡超过三千！”
“‘骸骨航道’，‘秃鹫’佣兵团与‘断指’海盗团发生火并，原因不明！”
“F-9星域，三个小型部族互相攻击对方的商船，贸易航线中断！”
部族间的仇杀、械斗、小规模火并……报告的数量，比上个月激增了十倍不止！
大可汗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
愚蠢！
不服管教！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破晓同盟在背后煽风点火。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
“禁军情报系统，最高级别彻查！”
“命令所有安插在部族里的眼线，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该死的老鼠揪出来！”
遍布整个疆域的庞大情报网络，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然而，数个小时后。
所有情报渠道反馈回来的结果，都惊人地一致。
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资金流动。
未截获任何异常的加密通讯。
未侦测到任何非法的舰队调动。
他的首席情报官，一个身材佝偻，全身都笼罩在斗篷里的神秘生物，跪在大殿中央，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伟大的……伟大的可汗……”他的声音干涩而恐惧。
“所有冲突……都源于部族之间积压已久的宿怨……一切，一切都像是……矛盾的自然爆发。”
自然爆发？
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刺进了大可汗的心脏。
他可以摧毁一个文明，可以蒸发一颗星球。
但他无法阻止自己帝国体内的细胞，发生癌变。
这种找不到源头，找不到敌人，一切都在自己眼前失控的感觉。
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深入骨髓的无力。
还有，狂怒。
他的疑心病，开始疯狂滋生。
是情报系统被渗透了？
还是这些卑贱的部族，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串联了起来？
大可汗在王座上沉默不语，但他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知道。
在他感到憋屈与狂怒的同时。
.........................
数万光年之外，【不落之城】的归墟王座上。
李辰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份由他亲手炮制的，名为“混乱”的杰作。
大可汗越是愤怒，越是找不到敌人，他就越是愉悦。
..........................
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大可汗做出了决定。
既然帝国的根基，“恐惧”，有所松动。
那他就必须用一场血腥屠杀，重新将其夯实。
用最滚烫的鲜血，把那些卑贱部族脑子里不该有的念头，全都烫掉！
他召集了所有在王庭的核心部族首领，宣布将执行一场“净化”，以儆效尤。
所有首领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王座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
在选择目标时，大可汗的思维展现出了他作为征服者的冷酷与狡猾。
他没有选择那些正在闹事的“碎骨者”和“铁颚”。
在他看来，那些只是不入流的小打小闹，是帝国的疥癣之疾。
杀了他们，起不到足够的震慑作用。
他要杀的，是一只足够分量，足够让所有人都感到胆寒的“鸡”。
他的手指，在星图上划过。
最终，落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部族星域上。
“铁牙”部族。
他当着所有首领的面，开始宣读这个部族的罪状。
“历史上，曾有三次反叛记录。”
“在最近数次征兵中，提供的兵员数量和质量，均远低于指标。”
“其首领，在上次万族盟会中，眼神不敬。”
最后一个理由，让在场的所有首领，都感到了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眼神不敬。
多么完美的罪名。
他可以因为这个理由杀了“铁牙”，就可以因为任何理由，杀了在场的任何一个。
“此次‘净化’。”大可汗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将不派遣任何仆从军。”
“因为，他们已经不配执行我的意志。”
他亲自点将。
派遣了他最嫡系的王牌，那支从未在前线出现过，只负责拱卫王庭，镇压内部叛乱的死亡之师。
【禁军第一军团】。
随后，大可汗下达了那道让所有部族首领，都感到颤抖的命令。
“净化过程，必须向疆域内所有部族进行全域广播。”
“不间断，无删减。”
他要让所有部族首领，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旗舰舰桥里。
亲眼看着，一个中等规模的，拥有自己星系和舰队的部族，是如何从星图上，被一笔一划地，彻底抹去的。
禁军统领，一个全身笼罩在动力甲中的魁梧战士，单膝跪地，接下了这道血腥的命令。
庞大的禁军舰队，如同从地狱深渊中驶出的幽灵。
从王庭的秘密船坞中，悄无声息地驶出。
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跃迁向“铁牙”部族的星域。
同一时间。
大可汗疆域内，所有势力的公共频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制切入。
屏幕上，是一个冰冷的，血红色的倒计时。
倒计时的中央，是禁军舰队那狰狞的徽章，和“铁牙”部族主星系的坐标。
.............................
禁军第一军团的舰队，出现在了“铁牙”部族主星系的外围。
庞大的舰队，散发着一股精锐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禁军统领坐在旗舰【惩戒之锤】号的舰桥上，脸上满是轻蔑。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次简单的清扫。
他打开了公共通讯，准备接受对方摇尾乞怜的投降，然后再将他们彻底碾碎。
然而，他收到的，不是求饶。
而是一声充满了决死意味的，歇斯底里的怒吼。
“可汗要我们的命，我们就先崩掉他的牙！”
通讯屏幕上，是“铁牙”部族首领那张布满了伤疤和疯狂的脸。
统领的动作，出现了停顿。
他惊愕地发现，整个“铁牙”部族，竟然已经完成了全民动员。
所有武装力量，所有还能飞的战舰，甚至包括那些用民用飞船临时改造的，绑满了爆炸物的自爆船。
都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摆出了严阵以待的决死姿态。
他们要反抗？
他们竟敢反抗？
在【分离主义扰动装置】那无形的影响下。
大可汗那套屡试不爽的“恐惧统治”法则，第一次，踢到了铁板。
那场即将到来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在“铁牙”部族看来，不再是不可抗拒的“天罚”。
而是压迫者最后的疯狂。
求生无路，那就死中求活！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就在临死前，也要狠狠地咬下敌人的一块肉！
“铁牙”首领的怒吼，通过被强制锁定的全域广播，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正在观看这场“审判”的部族首领耳中。
“血喉”部族的首领，在自己的旗舰里，听着那声怒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是害怕。
是激动。
“疯子……”禁军统领看着屏幕上那张决绝的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全舰队，攻击！”
“将他们，从这片宇宙中，彻底抹除！”
然而，就在禁军舰队的炮口，开始闪烁毁灭光芒的瞬间。
一场更大范围的连锁反应，被引爆了。
全域广播中，那属于大可汗的，血红色的倒计时画面，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血喉”、“碎骨者”、“铁颚”……数十个中小部族首领的面孔。
他们的背景，是各自旗舰的舰桥。
他们的脸上，带着和“铁牙”首领如出一辙的疯狂与决绝。
“暴政必亡！”
“我们受够了！”
“今天，我们都是铁牙！”
一声声怒吼，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大可汗的疆域。
他们选择了在这一刻，与“铁牙”站在一起。
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盟友情谊。
而是因为“铁牙”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当“杀鸡儆猴”的威慑，变成了“唇亡齿寒”的现实威胁。
当那份对死亡的恐惧，被对生存的渴望所压倒。
星星之火，终于在这片血色的星域，形成了燎原之势。
禁军统领，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充满了反抗意志的脸。
他发现，自己要面对的，不再是一只待宰的鸡。
而是一群，被彻底激怒的，嗜血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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