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长廊”，A-42航道交汇点。
一千八百光年的星际尘埃带，将这片星空污染得污浊不堪。
这里是联邦和泰坦的边境，曾是走私贩的天堂，也是商队的噩梦。
现在，十几支舰队，合计数千艘战舰在漫长的前线上对峙。
联邦第五标准舰队旗舰【坚毅号】的舰桥上，安静得能听见冷却液流过管道的水流声。
舰队总指挥官亚伯兰上将，盯着主屏幕上那片由红色三角构筑的泰坦防线。
三座星垒如三颗毒牙，让他引以为傲的舰队啃了三周，崩掉了两颗门牙，却连对方的牙龈都没碰到。
“报告！A-3区侦测到泰坦‘秃鹫’级掠袭机，数量四。”
“报告！敌方主炮矩阵力场稳定，随时可以进行饱和攻击！”
信息流像数据探针一样不停传进亚伯兰的耳朵，让他本就稀疏的头发更显萧瑟。
更让他心烦的，是另一个名字——马库斯。
那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被民众和媒体捧上神坛的“战争英雄”。
“将军，”副官的声音响起。
“‘血色先锋’刚刚发来通讯，他们已抵达伏击点，请求下一步指示。”
“指示？”亚伯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火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马库斯需要我的指示？我看，再过两天，军务部就得听他的指示了！”
副官立刻低头，不敢接这句满是怨气的话。
整个第五舰队谁不知道，亚伯兰对那个屡次抗命、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的马库斯，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偏偏，这条疯狗每一次都能叼回一块最肥的肉，每一次都能掀起一场让整个联邦都为之狂欢的舆论风暴。
就像现在，亚伯兰还在对着乌龟壳发愁，马库斯那把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泰坦防线的后腰。
“告诉他，”亚伯兰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按原计划行动。出了任何岔子，让他自己去跟军事法庭的法官老爷们解释！”
“是！”
……
【血色先锋】旗舰，【复仇者】号。
舰桥的氛围与【坚毅号】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压抑，只有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
所有船员都像上满了发条的战争机器。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会投向那个站在指挥台中央的男人，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对英雄的崇拜。
马库斯没有看他们。
他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小型加密光幕。
光幕的发送源，代号是一个滑稽的【鼠】字。
而情报的内容，却一点也不滑稽。
它清晰地标注着一支泰坦运输舰队的航行参数、护航兵力。
甚至连对方指挥官喜欢在跃迁前，用珍贵的天然中微子纯水冲调一杯合成威士忌的习惯，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看着这份情报，马库斯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那个在奥德赛基地，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和奥萝拉自相残杀的男人——李辰。
他才是这只“老鼠”真正的主人。
合作到现在，对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任由自己去调查。
可能是觉得无所谓吧。
一想到自己如今掀起的滔天巨浪，很可能只是对方棋盘上的一步闲棋，一股混杂着兴奋与寒意的感觉便从他后背窜起。
“报告指挥官，亚伯兰上将回电，让我们……按计划行动。”
通讯官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轻蔑。
“计划？”马库斯笑了。
他关掉光幕，抬起头。
“我们的计划，从来都只有一个。”
“找到他们，咬住他们，撕碎他们！”
“为了将军！”一名年轻的军官振臂高呼。
“为了联邦！”更多的人跟着怒吼。
马库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就是【血色先锋】的意志本身！
“所有单位，三分钟后，收网。”
三分钟后。
当那支由三艘巨型运输舰和十二艘“工蜂”级护卫舰组成的泰坦舰队，准时出现在预定坐标时。
迎接它们的，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死亡盛宴。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
从尘埃带中猛然窜出的几十艘【血色先锋】战舰，如同地狱里冲出的饿狼。
它们的第一轮集火，就瞬间蒸发了泰坦舰队所有的护盾发生器和引擎。
战斗，在开始的第十七秒，就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屠宰。
看着主屏幕上，那些在宇宙中无助翻滚的活靶子，【复仇者】号的舰桥上，爆发出一阵畅快的欢呼。
马库斯没有笑。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些绝望闪烁的求救信号。
“接通他们的旗舰。”他命令道。
通讯被强制接通。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额头淌血，却依旧昂着头的泰坦舰长。
他看清马库斯的肩章，露出了企业精英特有的轻蔑。
“联邦的泥腿子，”他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沫，“想勒索赎金？我劝你看看泰坦工业的股价，你们的养老金计划可承担不起这种冲动的后果。”
舰桥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马库斯。
按照星际公约，他们应该接受投降。
马库斯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一个兴奋而残忍的表情。
“养老金？”
他轻声反问，像是在欣赏猎物的无知。
“我问你，”马库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雄狮咆哮。
“三个月前，在贝塔-5星区被你们屠杀的联邦宜居星球勘探队，五千三百一十四名非战斗人员，你们跟他们谈过养老金吗？！”
“还有那些在你们占领区，被强制打上‘资产’烙印，在矿坑、在流水线、在熔炉边里活活咳血累死的联邦公民，你们跟他们谈过人权吗？！”
那名泰坦舰长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
“一群连固定资产都算不上的消耗品，也配和伟大的泰坦工业谈条件？”
“能为公司的扩张贡献生命，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报！”
“很好。”
马库斯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下达了一个让整个舰桥都为之一静的命令。
“打开全舰队广域广播。”
“接通后方所有合作媒体的公共频道。”
“我要让全联邦的人，都来旁听这场审判。”
通讯官的手在颤抖。
但看着马库斯那双眼睛，他最终还是执行了命令。
下一秒，马库斯的脸，出现在了亿万联邦公民的终端屏幕上。
他指着屏幕上那个还在狂笑的泰坦舰长，向整个联邦宣告：
“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一群傲慢、嗜血，把我们同胞的生命当成财报上数字的刽子手！”
“他们，不配得到公约的庇护！”
“他们，更不配得到我们的仁慈！”
“对待他们，我们唯一需要做的……”
马库斯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光芒。
他对着自己的武器操作员，一字一句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开火。”
“把他们，连同他们的傲慢，给我从这个宇宙里，彻底抹掉。”
“不！指挥官！根据《星际武装冲突法》第三通用条款第十二项，我们不能……”
一名年轻的参谋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话没说完。
马库斯猛地回头，那眼神像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你在，用敌人制定的规则，质疑我？”
那名参谋被这眼神盯得浑身僵硬，后面的话全都堵死在喉咙里。
“我再说一遍。”
马库斯的声音，在舰桥上回荡，也回荡在无数联邦公民的耳边，点燃了他们心中最原始的仇恨之火。
“开火。”
……
同一时间，奥德赛基地。
李辰的办公室里，巨大的光幕正同步直播着这场来自前线的“审判”。
他看着马库斯那张因狂热而显得神圣的脸，端起桌上的红茶，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火烧起来了。”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点评一出精彩的戏剧。
“风，也该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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