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率领大军一路冒着风雪，来到了突厥大营。
当到达营地后，颉利跟着骨咄禄来到前锋营的拒马前勒住缰绳，用深邃的目光越过漫天风雪，远远扫过矗立在雪原上的朔州城。
那城墙被冰雪裹覆，宛如一条蛰伏的银鳞巨兽，连带着四周杂乱堆叠的雪墙，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他眉头紧锁着，指节因用力攥紧马鞭而泛白。
这小小的朔州，曾是他突厥铁骑来去自如的猎场，数次掳掠皆如探囊取物，今日却成了拦路的顽石。片刻后，颉利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大步流星地折返回主营大帐，帐外的寒风卷着雪沫，扑在他的狐裘披风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面色凝重。骨咄禄此前的解释，早已被颉利派去的眼线探得的消息，以及他亲目所见的景象一一印证。前锋大军确实拼尽了全力，可这战果，远非他这位大可汗想要的。
“本汗征战半生，从未想过会被一座小城阻遏步伐。”颉利沉声道，目光扫过帐中诸位族老与将领，“那雪墙杂乱无章，却偏偏堵死了骑兵围城射箭的角度。城墙被冰雪加高加厚，如铜墙铁壁般难攀，再配上唐军的强弩……你们说说这仗该怎么打？”
帐内陷入沉默，唯有烛火噼啪作响。良久，颉利睁开微阖的双眼，看向骨咄禄：“朔州城中粮草几许？唐军兵力又有多少？”
骨咄禄连忙起身，躬身答道：“回大可汗！城中每日炊烟连绵不绝，城墙上的唐军个个气色红润，想来粮草充足。至于人数，探马初报时，只说来了五千唐军驰援，但此前城中恐已有部分唐军集结，再加上朔州本地的守军与青壮，总数应当不少于两三万人马！”
“两三万？”帐下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身着突厥服饰却，却是汉人面孔的赵言德缓缓起身，拱手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军此番倾巢而出，带来十万铁骑，兵力足足是唐军五倍有余，何须顾虑？只管强攻便是！”
“强攻？谈何容易！”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当即反驳，语气中满是忧虑，“那雪墙挡我骑兵锋芒，加高的冰墙更是难以攀爬，唐军居高临下，强弩如雨，我军强攻，岂不是以卵击石？”
赵言德却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弧度，缓缓道：“族老多虑了。对付这冰墙雪障，唯有火攻一法。我等只需将草木浸透油脂，制成火团，用投石机投射到城墙之上。冰雪遇火即融，届时那所谓的铜墙铁壁，不过是一滩泥水罢了！骑兵再趁机冲锋，何愁朔州不破？”
“可……”族老还想再劝，却被颉利抬手打断。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烛火下投下巨大的阴影，语气冰冷而决绝：“本汗既然率军而来，便绝无空手而回的道理！传令下去，即刻派人上山砍伐树木，连夜赶制云梯与投石机，备好油脂草木——明日清晨，全力攻城！”
帐中众人齐声领命，脚步声此起彼伏地退出大帐，只留下颉利一人伫立在烛火前，目光沉沉地望着帐外的风雪，心中暗忖：“朔州城，本汗定要将你踏平！”
与此同时，朔州城墙上，唐军将士们正顶着寒风，目光紧盯着远处突厥大营的动静。当看到一队队突厥士兵押送着一群人扛着斧头、锯子，踏着厚厚的积雪向附近的山林进发时，便知道突厥人这是要砍伐树木制作云梯了，城墙上的众人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将军，成了！”副将兴奋地凑到李靖身边，低声道，“颉利果然中计，要强行攻城了！”
李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的山林，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这只是开始。颉利骄纵惯了，自恃兵力雄厚，定然耐不住性子。接下来，就看他能撑多久了。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养精蓄锐，备好守城器械，明日便是一场恶战！”
“是！”
一夜风雪渐停，新的一天如期而至。清晨的朝阳穿透云层，洒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让城墙上的唐军与营前集结的突厥人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朔州城楼之上，李靖一身明光铠，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扫过下方严阵以待的唐军将士，大声说道：“今日一战，关乎朔州安危，更关乎北疆百姓的存亡，至关重要！诸位将士，务必坚守城墙，寸步不让！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本将军绝不会派陌刀军出战，也不会调玄甲军支援。守城的重任，便交给你们了！明白了吗？”
“明白！”东城门数千唐军将士齐声高呼，声音震彻云霄，仿佛要将空气中的寒意都驱散殆尽。他们眼神坚定，握着兵器的双手稳如磐石，早已做好了与突厥人死战到底的准备。
“好！”李靖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动容，“今日本将军与你们同在！各位，回到各自的位置去吧！”
将士们齐声应和，有序地转身离去。李靖目送着将士们离去后，随即转头看向身旁一身戎装的爱徒李沐凡，眼神中带着信任与期许：“凡子，投石炮的指挥，便交给你了。你务必守住中路，以投石炮延缓敌军的攻势，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将云梯架上城墙！”
李沐凡郑重地躬身行礼：“弟子遵命！定不辱使命！”说罢，他转身大步走下城楼，快步来到投石炮阵地，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学员和民夫们低声沟通起来，仔细叮嘱着每一个细节，
不久，一阵悠扬而急促的号角声从突厥大营中传来，“嘟……嘟……嘟……”，一声接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响彻了整个战场。
李沐凡站在城墙上，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只见突厥大营中，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密密麻麻地向朔州城正面压来。更让他警惕的是，除了正面的大军，左右两侧也有无数突厥士兵借着地形的掩护，缓缓地向南北两侧的城墙移动，显然是想分三路进攻，分散唐军的防守力量。
“还是老套路。”李沐凡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突厥人的战术依旧老套，身披重甲的勇士扛着云梯冲锋在前，身后是手持盾牌的步兵掩护，再往后，则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随时准备压制城上火力。
寒风呼啸，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突厥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在每一位唐军将士的心上。李沐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紧紧锁定着不断逼近的突厥前锋，手指微微蜷缩，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当突厥前锋即将踏入投石炮的最远射程时，李沐凡猛地大喊一声：“发射——！”
“嗡……嗡……嗡……呜——！”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七架投石炮同时启动，无数大小的冰块、棱角锋利的碎石，如同流星赶月般呼啸着飞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砸向突厥人的前锋队伍。
“砰砰砰！”“啪啪啪！”
冰块与碎石砸在突厥士兵的身上、盾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与骨骼碎裂的脆响。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战场。运气稍好的突厥士兵被砸倒在地，口吐鲜血，顺带将身后的同伴也撞得人仰马翻。运气差些的，被碎石直接砸中头颅，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头颅砸得粉碎，脑浆迸裂，当场毙命。还有些士兵更是倒霉，被冰块狠狠糊在脸上，锋利的冰棱划破脸颊，鲜血瞬间涌出，与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弄得面目全非，疼得他们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这一轮投石炮的攻击，效果显着，直接将突厥人前锋的冲击速度拦了下来，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而道路两旁的突厥士兵速度也快不起来，更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中艰难前进着。
他们面前是几乎要被大雪掩埋的雪墙，既要小心翼翼地躲避雪墙的阻碍，还要时刻提防着积雪下暗藏的陷阱与障碍物。更让人头疼的是前几次进攻留下的大量尸体、断裂的兵器，早已被大雪覆盖，突厥士兵稍不留意，便会被绊倒在地，或是踩到锋利的兵器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白雪。
趁着突厥士兵前进受阻、阵脚大乱之际，朔州城墙上的唐军在副将的指挥下，立刻展开了精准的射击。唐军将士们居高临下，占据着绝对的地形优势，更兼手中的弓弩都加装了硬木制作的偏心轮，不仅大大提升了箭矢的威力，更将射程提高了一大截。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精准地射向混乱中的突厥士兵。每一支箭矢都如同索命的利刃，要么穿透突厥士兵的皮袄，穿他们的胸膛。要么射中他们的四肢，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突厥士兵们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箭雨中东躲西藏，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士兵倒在了城下，鲜血浸透了积雪，在朝阳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但是，突厥人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前赴后继地向城墙涌来。尽管唐军的弓弩手们已经拼尽全力射击，手臂都已酸痛难忍，可面对源源不断的突厥士兵，还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箭雨的密度也悄然减弱了几分。
就在此时，突厥大营中再次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嘟……嘟……嘟……”，这一次的号角声，比之前更加急促，也更加响亮。
紧接着，只见突厥营地中，一队精锐的骑兵缓缓驶出，他们身着厚重的铠甲，牵着体型健硕的战马，每一匹马的身后都拖拽着各种零件。看来是想离城墙近一些时，组装投石机……。
“停…！”城墙上的李沐凡看到这一幕便让操控投石炮的学员和民夫们停下来休息。然后躲在角落里拿出弓箭时不时的射一箭，顺便观察一下对方投石机的组装进度。
当一架架粗笨的的投石机立起来后，突厥人就把扎成捆的柴草放到斗子里，点燃柴草，然后几百人喊的号子一起用力，嗖的一声把柴草发射了出去。
当柴草团落地的那一刻，李沐凡放心了下来。对方的投石机射程有限，装填速度慢。离城墙还有五十多步的距离呢，刚才他们发射的柴草还把自己人给砸了，顺便还点着了几个人，那些倒霉蛋哀嚎着满地打着滚。
突厥人这边也不傻，看到射程不够，就驱赶着战马把投石机往前拉，但是距离唐军的投石炮落点还有一点距离时就停了下来。他们知道如果再往前移动，就容易遭到唐军投石机的打击。
劼利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紧皱的说道：“传令下去，然后投石机分散前进，我们数量多不怕他们的反击…”
随着劼利的命令下达，突厥人开始分散的把投石机往前移动起来。与此同时李沐凡看着这一幕，就对着城下喊起来了发射弹丸的重量和配重数据。
当中路突厥的投石机差不多移动到了投石炮的射程内时。李沐凡再次下令让投石炮发射起了冰块和石块。
“呜…呜…呜…”
随着七架投石炮的发射，无数的冰块、石块集中砸向了中路突厥的投石机。一架投石炮或许没那么准，但七架投石炮同时向一个位置砸去，那击中概率可是非常大的。
“啊…啊…啊…快躲开…”
七架投石炮的齐射，让一块石块像散弹似的飞射到了突厥那边操作投石机的人群中，人群瞬间慌乱了起来。点儿好的躲过一劫，点儿不好的直接被砸中了脑袋或者身体其他部位，顿时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向左一刻度…配重不变，弹药减少三成……”
“准备完毕…”
“准备完毕…”
随着城下的声音传来，李沐凡再次下令发射起来。结果可想而知，这次又砸中了一架投石机。虽然投石机没有被毁坏，但操作人员却伤亡惨重，甚至那些人直接丢掉投石机逃跑了。接下来就是李沐凡和学员们的表演了时间了，只见一架架投石机的操作人员被打的四处逃散，战场中央，只剩下了那十几架孤零零的投石机了。
……虽然没有投石机的助攻，但突厥人凭借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还是把云梯架到了城墙上。
第一架…第二架……第三架……战争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惨烈的开始！
喜欢大唐守山犬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大唐守山犬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