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盛夏,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与死寂中缓缓流逝。前朝关于年羹尧的弹劾之声愈演愈烈,后宫之中,华妃翊坤宫的门庭愈发冷落,连带着昔日依附年氏的宫人也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永寿宫内,甄嬛与琉璃主仆二人,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时刻紧绷,等待着那最终审判的降临。
终于,在一个闷雷滚动、暴雨将至的午后,养心殿的钟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与肃杀,响彻了整个紫禁城!紧接着,一道道明发上谕,如同九天惊雷,接连炸响!
“上谕:抚远大将军、川陕总督年羹尧,恃功骄纵,罔顾君恩,结党营私,僭越妄为,着即革去一切官职,锁拿进京,交三司会审!钦此!”
“上谕:年氏一族,结党营私,罪证确凿,着抄没家产,一应人等,按律严惩!钦此!”
“上谕:华妃年氏,御下不严,纵容母族,有负圣恩,着革去封号,降为答应,禁足翊坤宫思过!非诏不得出!钦此!”
一道道旨意,字字如刀,句句见血!权倾朝野的年大将军,顷刻间沦为阶下囚!煊赫一时的年氏家族,转眼间树倒猢木猢散!而昔日宠冠后宫的华妃年世兰,更是从云端跌落泥沼,连降数级,成了最低等的答应!
紫禁城内外,一片死寂!随即,便是暗流汹涌的哗然与恐慌!
永寿宫内,琉璃正与甄嬛对坐弈棋,当苏培盛亲自前来宣旨时,琉璃执棋的手猛地一颤,白玉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与甄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以及一丝……尘埃落定的复杂情绪。
“臣妾(奴婢)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甄嬛率先反应过来,拉着琉璃一同跪下,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培盛宣完旨,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对甄嬛道:“熹妃娘娘,皇上说了,年氏之事,乃其咎由自取,与娘娘无关。娘娘安心抚育六阿哥便是。”
“臣妾明白,谢皇上体恤。”甄嬛垂首道。
送走苏培盛,殿内只剩下甄嬛与琉璃二人。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仿佛在为年氏的倾覆奏响哀乐。
甄嬛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久久不语。她的背影在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硬。
“娘娘……”琉璃轻声唤道,不知该如何安慰。华妃倒台,年氏覆灭,对永寿宫而言本是天大的好事,但亲眼见证一个曾经权势熏天的家族如此迅速地土崩瓦解,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
“琉璃,”甄嬛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皇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今日他可以赐你无上荣光,明日亦可让你万劫不复。”
琉璃心中一凛,低声道:“奴婢明白。”
“年羹尧……终究是太过狂妄了。”甄嬛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听不出是感慨还是警醒,“功高震主,不知收敛,便是取死之道。华妃……亦是如此。”
她转过身,看着琉璃,目光深邃:“年氏倒了,这后宫看似能清净些时日。但你要记住,这紫禁城,从来就不缺野心家。倒下一个年氏,还会有张氏、李氏……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安宁。”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琉璃肃然应道。她深知,甄嬛这话不仅是感慨,更是对她的提醒。年氏覆灭,空出的权力真空,必将引来新一轮的争夺。永寿宫如今看似安稳,实则已站在风口浪尖。
接下来的几日,紫禁城仿佛被这场暴雨彻底洗刷了一遍。翊坤宫宫门紧闭,再无往日喧嚣,宫人经过时皆步履匆匆,不敢多看一眼。内务府对永寿宫的供给变得前所未有的殷勤周到。往日与华妃交好的妃嫔,或称病不出,或转而向永寿宫示好。连皇后那边,也派人送来了几匹难得的云锦,说是给六阿哥裁夏衣。
树倒猢木猢散,世态炎凉,在这深宫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琉璃陪着甄嬛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时,能明显感觉到宫中氛围的变化。往日华妃在时,皇后虽位份尊崇,却总被华妃的嚣张气焰压制几分。如今,皇后端坐上位,笑容温和,眼神中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仪。而众妃嫔对甄嬛的态度,也愈发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妹妹如今抚养六阿哥辛苦,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皇后拉着甄嬛的手,语气亲切,“这后宫日后,还需妹妹多为本宫分忧才是。”
甄嬛谦逊地低头:“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年轻识浅,唯有尽心伺候皇上、娘娘,抚育皇嗣,不敢有负圣恩。”
琉璃垂手站在甄嬛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年氏倾覆,后宫格局彻底洗牌。皇后重掌大权,熹妃母凭子贵,地位稳固。而自己这个永寿宫掌事宫女,也水涨船高,成了后宫中最有实权的女官之一。
然而,站得越高,风越大。琉璃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更加警惕。皇后的“倚重”,其他妃嫔的“讨好”,背后藏着多少算计?皇帝对年氏毫不留情的处置,更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利剑。
回到永寿宫,甄嬛屏退左右,只留下琉璃。她看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轻声道:“琉璃,暴风雨过去了,但满地狼藉,才更要小心脚下。”
“奴婢明白。”琉璃重重点头。年氏倒了,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如何在这权力重新洗牌的后宫中立足,如何护着六阿哥平安长大,是她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最大难题。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今日的安稳,是用昨日的腥风血雨换来的。而明日是晴是雨,无人能知。她们能做的,唯有谨言慎行,步步为营,在这无尽的宫闱斗争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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