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墙角那场惊心动魄的“谈判”中脱身，琉璃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溜回了自己的小屋，栓死房门，后背抵着冰凉的木板，心脏还在咚咚直擂。
赌赢了！暂时安全！
但皇上最后那句“略尽绵力”，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给皇帝打工？那可是全天候、无死角、高风险还未必有高回报的“福报”！她的小金库扩张计划必须提速，最好能在皇上想出具体法子“用”她之前，攒够跑路的……啊不，是“战略转移”的资本。
接下来的几天，琉璃表面一切如常，该调香调香，该“信息咨询”就“咨询”，但暗地里，所有生意的进度条都被拉到了最快。华妃那边的尾款要尽快结清；答应给敬妃宫里准备的夏日驱蚊香囊批量交货；连之前只是试水的、用各色干花压制的“限量版书签”，也紧急找相熟的小太监铺了点渠道。
就在琉璃忙得脚打后脑勺，算计着这个月能净赚多少，够不够在江南置办个小院时，苏培盛带着两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院门口。
“琉璃姑娘，”苏培盛脸上是标准的、看不出深浅的笑，“皇上口谕，宣姑娘即刻前往养心殿偏殿见驾。”
琉璃心里“咯噔”一下，来了！该来的总会来！
她面上堆起恭敬的笑：“有劳苏公公，容奴婢换身见驾的衣裳。”
“姑娘不必麻烦，皇上说，寻常即可，问几句话便好。”苏培盛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得，连缓冲时间都不给。琉璃只好整理了一下略显匆忙的衣衫，深吸一口气，跟着苏培盛往养心殿去。
偏殿里，胤禛正伏案批阅奏折，明黄的常服衬得他侧脸线条冷硬。听到通报，他头也没抬，只淡淡说了声：“过来。”
琉璃小心翼翼地上前，跪下行礼：“奴婢琉璃，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胤禛放下朱笔，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带着审视，“你日前说，愿为国库增收略尽绵力。”
“是，奴婢惶恐，愿为皇上分忧。”琉璃垂首，心里疯狂拉响警报。
“嗯。”胤禛从案几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示意苏培盛递给她，“这是内务府采买胭脂水粉的往年账目，你看看。”
琉璃双手接过，快速翻了几页。好家伙！上等胭脂一钱银子一盒？宫外顶好的铺子也不过卖五分！玫瑰露一瓶二两？这价格够买小户人家半年的米粮了！这账目做得……简直是把她当冤大头看啊！
“看明白了？”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琉璃合上册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皇上这是要考校她？还是真想让她插手这摊浑水？不管哪种，这都是个机会，也是个巨大的坑。
“回皇上，奴婢看明白了。”琉璃抬起头，眼神清澈，“内务府采买，价格……颇为实惠。”她选了个中性词。
胤禛挑眉：“哦？只是实惠？”
琉璃心一横，决定展现一点“专业素养”：“皇上，若以市价论，同等成色的胭脂水粉，采买价约莫可降低五成至六成。若皇上信得过，奴婢或许……有法子，用比市价还低三成的成本，做出品质更好的来。”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低三成？你可知内务府一年采买此项，所费几何？”
“奴婢不知具体，但想必不是小数。”琉璃稳住心神，“若成本能降下来，省下的银子，便是实打实为国库增收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琉璃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若要达成此事，奴婢需要一些权限，比如，可自主选择原料供应商，可招募少量可靠人手进行制作，还需内务府予以配合，按新定标准验收、结算。否则，奴婢纵有想法，也难以施展。”
她这是在要权，要独立操作的空间，避免被内务府那帮老油条掣肘甚至下绊子。
胤禛沉默地看着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殿内只剩下更漏滴答的声音。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朕准了。朕会吩咐下去，内务府会拨一处小院与你使用，一应所需，你可直接向苏培盛呈报。朕给你三个月，朕要看到成效。”
“奴婢遵旨！”琉璃压下心中的激动，连忙谢恩。成了！第一步迈出去了！虽然是被抓壮丁，但这也算是拿到了“皇商”的许可证，操作空间大了很多！
“不过，”胤禛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她，“琉璃，你需记住，你是在为朕办事，为朝廷办事。若让朕发现你有中饱私囊、虚报价格之举……”
“奴婢不敢！”琉璃立刻表忠心，“奴婢定当兢兢业业，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省下的银子，如数上交国库！”才怪！赚差价才是王道！当然，明面上的账必须做得漂亮。
胤禛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挥挥手：“下去吧。苏培盛，带她去领对牌，一应手续，你来督办。”
“嗻。”
琉璃再次行礼，躬身退出了偏殿。直到走出养心殿的范围，被初夏的风一吹，她才感觉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苏培盛跟在一旁，笑眯眯地道：“恭喜琉璃姑娘了，得皇上如此信重。”
琉璃扯出一个笑：“全赖皇上恩典，苏公公以后还请多关照。”心里却在大喊：信重？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内务府那帮人，现在估计恨不得生吞了我！
但……风险与机遇并存。
琉璃摸了摸袖子里刚刚拿到、还带着体温的内造办对牌，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皇上想用她这把刀来砍内务府的油水，省出银子充国库。
而她，正好可以借着这阵东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官方的订单要做得漂亮，成本要实实在在降下来，让皇上看到“KpI”的进展。但同时，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平台，开发更高端、利润更丰厚的“特供”系列，打通更高级的人脉……
一边给皇上打工完成“国库KpI”，一边给自己攒“提前退休基金”。
琉璃抬起头，看着紫禁城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皇上，想让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草吧？
这“略尽绵力”的价钱，咱们……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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