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如同扑火的飞蛾，撞入x-7区域外围翻滚的混沌能量流中。舰体剧烈震颤，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外部传感器屏幕上一片猩红的警告和雪花。
“距离预定坐标还有五十公里！外部能量辐射等级：致命！”灰狼紧咬着牙，双手死死握住操纵杆，对抗着狂暴的空间乱流。“心智护盾过载运行！能量消耗率百分之两百！最多坚持九十秒！”
“九十秒，够了。”龙战坐在副驾驶位，神经感应头盔已经与舰载增幅器和胸口的“精神稳定锚”完全连接。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空冥而专注的状态，就像在测试舱中那样，但这一次，他要做的不是捕捉信号，而是主动“发光发热”。
他集中所有的意志力，回忆着与“基石”能量接触时的共鸣感，回忆着楚风博士那痛苦挣扎中残存的秩序，更回忆着自身意识深处那种与“黯蚀”污染对抗后留下的、独特的“印记”。然后，他将这些混合了秩序、痛苦、坚韧和一丝“异质”感的意识特征，通过“精神稳定锚”和舰载增幅器，如同广播一般，朝着感应中那个“注视”来源的方向，全力投射出去！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只有一股无形的、包含着复杂信息的意识涟漪，穿透了狂暴的能量场和扭曲的空间结构，朝着黑暗深处扩散。
几乎就在同时，龙战感到那股冰冷的、无处不在的“注视感”骤然增强！它就像漫无目的扫描的探照灯，突然聚焦到了他这个小小的“光点”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放在显微镜下解剖、被冰冷器械触碰、被绝对理性评估的恐怖感，瞬间淹没了他！
“呃啊——！”龙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那种感觉，比测试舱中的模拟冲击强烈了何止百倍！这不是攻击，而是纯粹的存在性碾压和信息过载！他的意识仿佛要被这股庞大的、非人的“注意力”彻底冲垮、溶解！
“龙队！”灰狼焦急地喊道，他看到龙战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头盔连接的线缆甚至迸发出细微的电火花！
“别管我……稳住……舰船……”龙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拼命抵抗着意识的涣散。胸口的“精神稳定锚”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温度，像一颗燃烧的心脏，为他维系着最后一点自我认知的坐标。
而在“基石号”舰桥，蜂鸟的惊呼声响起：“检测到x-7区域中心出现剧烈的能量波动！那个‘注视’源的能量读数在剧烈变化！攻击蓄能……停止了！它被干扰了！”
苏映雪心脏狂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嘶声下令：“就是现在！所有单位！全火力！覆盖目标区域！开火！”
早已蓄势待发的“基石号”主炮和所有护航舰的武器阵列，在同一时间喷吐出毁灭的洪流！集中了舰队剩余大半火力的能量束、导弹、实弹，如同愤怒的蜂群，撕开混乱的暗红色背景，精准地轰向龙战指示的坐标！
剧烈的爆炸在那片黑暗深处连环炸开！紫黑色的光芒和混乱的能量流搅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短暂但极其耀眼的光球！空间结构似乎都因为这次集中轰炸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命中目标！能量读数混乱！那种‘注视感’……减弱了！”蜂鸟惊喜地报告。
“有效果！继续攻击！不要停！”苏映雪紧握拳头。
然而，第二轮齐射还未发出，异变再生！
x-7区域那片被狂轰滥炸的核心点，并未像预想中那样崩塌或消散，反而向内急剧收缩！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正在形成！所有的爆炸能量、空间乱流、甚至包括周围那些正在攻击舰队的能量聚合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被那个收缩点疯狂吸扯过去！
“警告！检测到超强引力源形成！空间结构正在塌陷！”蜂鸟的声音变成了尖叫，“它……它在吸收所有能量！包括我们的攻击！”
“停止射击！所有舰船，最大功率引擎，脱离引力牵引范围！”苏映雪立刻改变命令，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舰队开始拼命向后撤离，但那股引力太强了！几艘吨位较小的护卫舰已经开始被缓缓拖向那个收缩点！
“‘雨燕’！报告你们的情况！”苏映雪对着通讯器大喊，但频道里只有刺耳的电流噪音。
“雨燕”此刻正处在引力旋涡的边缘！小小的舰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旋转！
“引擎过载！护盾……崩溃了！”灰狼绝望地吼道，他拼尽全力想要稳住舰船，但操纵杆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响应！
龙战在剧烈的旋转和引力撕扯中，几乎昏厥。但他模糊的意识中，依然能感觉到那股“注视”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集中”和“愤怒”？而且，在引力旋涡的中心，他仿佛“看”到了一点东西——不是视觉，而是意识层面的感知。
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黑暗，黑暗的核心，有一个类似“眼睛”或“窗口”的结构，正在缓缓睁开，透过那个“窗口”，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尽的、由纯粹混乱和疯狂构成的“海洋”？而在那“海洋”的深处，似乎有无数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蠕动、碰撞……
那就是“影”吗？还是……通往“影”所在之地的“门”？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更加强大的、混合了纯粹毁灭欲望和冰冷理性的意志，如同巨锤般，狠狠砸在了他残存的意识上！
噗！龙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彻底一黑。
最后的感知里，他听到了灰狼的怒吼，感觉到了“雨燕”舰体传来解体的呻吟，以及……苏映雪那遥远而凄厉的呼喊声。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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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力源……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蜂鸟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声音响起。
苏映雪猛地抬头，看向战术屏幕。x-7区域那个恐怖的收缩点已经不见了，周围的混沌似乎平息了不少，那些疯狂的能量聚合体也如同失去了指挥，攻击变得散乱，被舰队趁机击毁或驱逐。
但“雨燕”的信号，依然没有出现。龙战和灰狼，连同“潜影”编队，一起消失在那片区域。
“派出所有搜救单位！立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苏映雪的声音嘶哑，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绝望。
“苏总……那片区域的空间参数依然极其不稳定，常规舰船进去……”陈默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那就派无人机！派工程艇！把所有能放出去的东西都放出去！给我找！”苏映雪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猛地转身，看向战术情报中心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层层甲板看到叶凌，“叶警官！利用你所有的技术手段，搜寻任何生命信号、舰船残骸信号、或者……龙战可能留下的‘意识印记’！”
频道里，叶凌的声音传来，压抑着巨大的情绪，但依然保持着专业的冷静：“……明白。正在调动所有可用资源。请给我时间。”
搜救工作立刻展开，但希望渺茫。x-7区域就像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宇宙风暴的伤口，混乱而危险。
苏映雪跌坐在指挥椅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看着屏幕上那片吞噬了她最得力干将和勇敢战士的黑暗区域，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几乎要将她击垮的无力和恐惧。
龙战……你这个混蛋……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指挥官……”陈默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搜救需要时间。我们……还需要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潜影’失陷，‘雨燕’失踪，舰队受损……我们是否……”
是否撤退？陈默没有说完，但苏映雪明白他的意思。
撤退？带着巨大的损失和未知的恐惧，退回到相对安全的星域？
那龙战他们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那“影”的威胁，就能自动消失吗？
不。
苏映雪缓缓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但倔强的火焰。她不能垮。她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不撤退。”她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在这里建立临时防御阵地，修复损伤，同时进行最大限度的搜救。另外，蜂鸟，集中分析刚才战斗的所有数据，尤其是龙战吸引‘注视’后，对方攻击模式的变化，以及那个引力漩涡和其后出现的……‘东西’的影像。我们需要了解敌人，哪怕只有一点。”
“明白。”蜂鸟的声音也稳定了一些。
“叶警官，”苏映雪再次呼叫，“除了搜救，我需要你重点分析，龙战最后时刻可能感应到的东西。他提到过‘门’或者‘窗口’。这可能是关键。”
“……我会的。”叶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很快压了下去。
苏映雪站起身，走到观察窗前，看着外面依旧暗红混沌、但似乎暂时平静下来的星域。
龙战，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是生是死。
你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们，绝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
我们会找到你，或者……为你复仇。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帮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坚强。
战斗，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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