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秒,在平时不过是短暂的一瞬,但在血肉横飞的狭窄通道里,每一秒都被死亡的威胁拉得无比漫长。
“山猫!左边通道!”龙战吼道,同时一个侧滚避开一道紫黑色的能量吐息,原先站立的位置被腐蚀出一个滋滋作响的坑洞。
山猫手中的多管霰弹枪怒吼,将一头试图从通风管道钻出的、节肢动物般的污染体轰成了碎片。“猎犬!那东西又爬起来了!”他指着刚才被龙战击倒、此刻又挣扎着用变异的肢体撑起身子的甲虫怪物。
猎犬切换武器模式,一道高频振动刃弹出,他猛地前冲,刃口精准地切入怪物甲壳的缝隙,用力一搅,暗紫色的粘稠体液喷溅而出,怪物终于瘫软不动。
“灰狼!游隼!压制前方!别让它们冲过拐角!”龙战一边点射,一边注意着战术面板上的倒计时。四十五秒。
“头儿!数量太多了!弹药消耗很快!”灰狼打空了一个能量弹匣,快速更换,他的手臂装甲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抓痕。
“省着点用!瞄准要害!”龙战自己也感到左臂传来的阵阵酸痛,那是旧伤在高强度战斗下的抗议。他咬牙忽略,将准星套住一个正在凝聚紫黑色能量球的人形污染体头部,扣动扳机。头颅炸开,能量球失控,在其身边的同类中引发小范围的爆炸。
通道里充斥着焦臭和异样的甜腥味。
“‘基石号’!外部防御炮台火力增强!‘利刃’们压力很大!”蜂鸟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背景是舰体被击中的闷响。
“A队!报告进度!”龙战再次催促。
黑曼巴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爆炸和某种金属撕裂的巨响:“最后一个点!遇到个铁乌龟!妈的这阀门手动锁死了!‘扳手’正在破解!三十秒!再给老子三十秒!”
“你只有十五秒!”龙战看着倒计时,二十五秒。“十五秒后,无论成败,必须撤退!这是命令!”
“……操!知道了!扳手!快点!”
通道另一头的爆炸声和嘶吼声更加密集,显然A队也遇到了硬茬。
倒计时十五秒。
龙战打空最后一个弹匣,来不及更换,反手抽出腿侧的合金战斗短刃,将一个扑到近前的兽型污染体捅穿喉咙,一脚踹开。“准备撤退!向接驳点移动!交替掩护!”
“头儿!后面通道有东西过来了!能量读数爆表!”游隼的声音带着惊骇,“速度很快!”
龙战回头,只见他们来时的通道深处,一团翻滚涌动的、如同活物般的紫黑色能量湍流,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过来!所过之处,金属墙壁发出被腐蚀的嘶嘶声,连那些倒地的污染体残骸也被卷入、溶解、同化!
“是‘黯蚀’能量潮!被泄露样本或者自毁程序引动了!”叶凌的警告声几乎同时在频道中尖叫,“快离开那里!被卷入就完了!”
“跑!全速跑!”龙战厉声下令,自己也转身发力狂奔。b队成员顾不上身后追兵,拼尽全力向接驳点冲刺。
倒计时十秒。
他们冲过来时的路口,拐向通往接驳点的最后一段直道。已经能看到前方“雨燕”打开的舱门和内部透出的灯光!
倒计时五秒。
黑曼巴粗重的喘息声传来:“搞定!炸药设置完成!引爆倒计时三十秒!A队正在撤离!他妈的后面也跟着一群!”
“快!”龙战冲进“雨燕”舱门,转身,将落后的“灰狼”一把拉进来。“山猫!猎犬!游隼!”
三人连滚爬爬冲入舱内。
“关闭舱门!准备脱离!”龙战对驾驶舱吼道。
“等等!A队还没到!”灰隼急道。
“给他们十秒!十秒后必须走!”龙战盯着通道尽头,那里,A队的身影终于出现,正狼狈地向这边狂奔,身后追着不下十头各种形态的污染体,更远处,那紫黑色的能量潮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五秒,四秒,三秒……
黑曼巴和“炸药”率先冲入,“扳手”和另外两名A队队员紧随其后!
“人齐了!关门!走!”黑曼巴几乎是摔进来的,嘶声大喊。
嗤!气闸门急速关闭,将一只试图挤进来的利爪切断!
“雨燕”引擎轰鸣,磁性接驳爪脱开,舰体猛地向后弹射!
几乎就在同时,太空站内部,第一声沉闷的爆炸从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续的爆炸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沿着能源管道和支撑结构疯狂蔓延!巨大的火球和撕裂的金属结构从太空站各处迸发!
“引爆了!”蜂鸟的声音响起。
但众人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到那团紫黑色的能量潮并未被爆炸阻止,反而像是被爆炸激怒了一般,变得更加狂暴,猛地从太空站破口处喷涌而出,如同一条狰狞的巨蟒,朝着正在加速撤离的“雨燕”噬咬而来!
“那东西追上来了!”灰隼看着后方传感器上急速逼近的高能量反应,头皮发麻。
“全速!机动规避!”龙战抓住身边的固定把手。
“雨燕”做出剧烈的规避动作,但能量潮的范围太大了!边缘的触须已经扫到了舰体尾部!
剧烈的震动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侵蚀的滋滋声。
“护盾失效!尾部引擎受损!推力下降百分之三十!”灰隼喊道,拼命稳住操纵杆。
“甩掉它!冲进前方的小行星群!利用地形!”龙战快速判断。
“雨燕”歪歪斜斜地冲向一片密集的碎石带,在大小不一的岩石间疯狂穿梭。紫黑色能量潮紧随其后,不断有碎石被卷入、湮灭。
“‘利刃一号’、‘利刃二号’正在向我们靠拢,准备提供火力拦截!”蜂鸟报告。
“让它们别过来!那能量潮能侵蚀护盾和舰体!常规火力效果有限!”叶凌急忙阻止,“‘基石号’!能否远程进行能量中和或干扰?”
苏映雪的声音传来,冷静中带着紧绷:“正在计算‘基石’能量谐振频率……尝试进行区域性净化冲击。需要时间锁定和准备。‘雨燕’,坚持住!”
“我们尽量!”灰隼咬着牙,一个急转躲开一块迎面撞来的巨石,能量潮的边缘再次擦过舰体左舷,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就在这时,太空站主体在连绵的爆炸中终于彻底解体,化作一团巨大的、混合着金属碎片、火焰和紫黑色能量的毁灭风暴!风暴的冲击波和残骸向四周席卷!
“冲击波来了!抓紧!”
“雨燕”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狂暴的冲击掀得翻滚起来!舰内警报声响成一片,多处系统闪烁着红光。
“主引擎失效!姿态控制失灵!”灰隼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柔和却无比凝实的幽蓝色光束,如同穿透黑暗的利剑,从遥远的“基石号”舰首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紧追不舍的紫黑色能量潮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幽蓝光束仿佛带着净化的力量,与紫黑色能量接触的瞬间,后者如同被投入火焰的冰雪,发出尖锐的、仿佛无数灵魂嘶鸣的能量啸叫,开始迅速消融、褪色!
“‘基石’能量冲击有效!但只能暂时遏制!”蜂鸟报告。
趁着能量潮被阻的间隙,“利刃一号”和“利刃二号”冒险切入,用牵引光束抓住了失控旋转的“雨燕”,强行将其稳定下来,然后拖着它,向着“基石号”的方向全速撤退。
后方,紫黑色的能量潮在幽蓝光束的持续照射下不断萎缩,最终伴随着太空站最后的残骸一起,湮灭在无声的爆炸余晖中。
“雨燕”被拖回“基石号”机库时,已经惨不忍睹,尾部几乎被熔毁,舰体遍布腐蚀和撞击的伤痕。
气闸门打开,浓烟和焦糊味涌出。龙战第一个走出来,脸上带着烟熏的痕迹,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作战服破损多处。身后的队员们也个个带伤,狼狈不堪,但眼神中仍有劫后余生的光芒。
苏映雪已经等在机库,看到他们出来,紧绷的脸色稍缓,但目光落在龙战垂着的左臂时,瞳孔微微一缩。
医疗队立刻涌上,将伤员们接走。
“任务……完成了吗?”黑曼巴一边被抬上担架,一边嘶哑地问。
苏映雪看着他,又看向龙战,点了点头:“太空站已被彻底摧毁。初步扫描显示,无大规模‘黯蚀’污染残留泄漏。”
黑曼巴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然后放心地昏了过去。
龙战拒绝立刻上担架,走到苏映雪面前,将猎犬拼命带出来的数据存储装置递给她:“关键数据,可能只有一部分。”
苏映雪接过,冰冷的金属外壳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额角的汗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先去治疗。”
龙战点点头,转身走向医疗区。
叶凌从战术情报中心赶来,正看到龙战离开的背影和苏映雪站在原地,握着数据存储器的样子。她停下脚步,隔着忙碌的医疗人员和损管队员,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但某种无声的较量,或者说是确认,在硝烟未散的空气中悄然流淌。
几秒后,苏映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身,握紧手中的数据存储器,快步走向舰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战损评估、航线调整、数据分析、以及……那个被暂时遏制,但显然并未消失的“黯蚀”能量潮所预示的更深层威胁。
叶凌收回目光,也转身离开,去查看自己两名仍在治疗的队员。
战斗结束了,但旋涡,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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