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稀疏的林叶,将斑驳的光影洒在沉睡的营地。
守夜的护卫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换岗的同伴悄无声息地接替了位置。
连续多日的紧绷和昨夜的相对安稳,让疲惫如潮水般淹没了大多数人,即便天色渐亮,营地中依旧弥漫着沉睡的沉重呼吸声。
苏安却早早醒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怎么睡着。
脑中的导航地图反复推演,各种可能遇到的麻烦和应对方案像走马灯一样轮转。
昨日找到的野菜不过是杯水车薪,剩下的炒米和硬饼,最多还能支撑两天。
她轻轻起身,没有惊动依偎在一起的乔氏和孩子们,走到营地边缘。
清晨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远处官道上已经开始有零星的车马声传来,昭示着这片土地尚未完全死去。
景四也走了过来,他眼底同样带着倦色,但目光依旧锐利。
“先生,今日如何走?粮食撑不了多久了。”
苏安点点头,指向东南方向:“顺着这条小溪往下游再走七八里,会有一个叫‘柳树屯’的小村子,不大,约莫十几户人家。绕过村子,后面有一片野苇塘和荒地,或许能找到些吃的,也相对隐蔽。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看看,如果村子情况尚可,或许能试着换点粮食。”
“柳树屯…”他沉吟着,“这名字听着寻常,但还是要小心。我让两个人扮作樵夫,先去探探路。”
“好。”苏安同意,“另外,裴熠那小子身手灵活,让他跟着去吧,年轻人眼睛亮。”
景四没有反对。
裴熠确实是个好苗子,胆大心细,经过这几日的磨砺,越发沉稳了。
很快,裴熠和两名擅长乔装的护卫换上破旧衣衫,脸上抹了灰,背着柴刀和绳索,朝着柳树屯的方向走去。
其余人则收拾营地,准备随后出发。
等待的时间依旧难熬。
苏安帮着葛年安检查伤员情况。重伤员状态稳定,甚至有两个已经能勉强坐起来喝点稀粥,这给了众人莫大的鼓舞。
轻伤员们互相帮忙换药,苏花三人熬煮着最后一锅预防风寒的草药汤。
约莫一个时辰后,裴熠三人回来了。裴熠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又有些困惑。
“四爷,苏先生,柳树屯看着…挺平常的。”他汇报道,“村子不大,都是土坯房,有些破败,但有人在活动,有炊烟。我们在村子外围转了一圈,看到几个老人和孩子在村口晒太阳,还有妇人出来倒水。没看到青壮,可能是下地或者…”
他顿了顿,“没看到明显的匪气,但感觉…村子里的人都很警惕,看到我们靠近,就盯着看,也不说话,眼神…有点怪。”
“没青壮?”景四皱眉。
“也可能是在屋里,或者真的下地了。”一名护卫补充道,“我们没敢进村,怕打草惊蛇。绕到村子后面,确实有一大片野苇塘,荒地也不少,看着荒了很久,长满了杂草。”
苏安听着,心中那根弦又绷紧了些。
警惕,沉默,缺少青壮…这未必是匪窝,但肯定经历过什么,对外来人充满了不信任和戒备。
这种地方,换粮恐怕不易。
“不管怎样,先去苇塘那边。”苏安做出决定,“那里隐蔽,能找到吃的最好,找不到,也能暂时歇脚,再想别的办法。”
队伍再次出发,沿着小溪,尽量避开可能被柳树屯村民看到的路线,朝着下游的野苇塘区域移动。
正如裴熠所说,柳树屯后方是一片开阔的洼地,中间是一个不小的野苇塘,水色浑浊,周围是大片荒废的田地,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和荆棘。
这里地势低洼,背靠一片土丘,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也显得格外荒凉死寂。
众人分散开来,在蒿草和苇塘边缘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运气不算太差,苏午带人找到了几窝野鸭蛋,还在湿地里挖到了一些野荸荠和芦根。
几个半大孩子甚至用削尖的木棍,从苇塘浅水处扎到了几条巴掌大的鲫鱼。
虽然不多,但加上所剩无几的炒米,勉强能凑合一顿像样的食物。
苏安没有参与搜寻,她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坎上,望着远处柳树屯模糊的轮廓,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太安静了,不仅仅是这片荒地,连远处的村子,也安静得过分。
按理说,这种靠近水源、曾经有田地的村落,即便荒废,也该有些鸟兽踪迹,可这里…连鸟叫都很少。
她再次调出导航,仔细扫描柳树屯及其周边。
地图上,村子的轮廓清晰,房屋分布也正常,但…代表生命活动的光点,似乎过于集中在村子中心几处,外围几乎一片死寂。
而且,村子通往官道的路旁,导航隐约标记出几处不自然的、像是刻意掩埋或堆积的痕迹。
“不对劲…”苏安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前去苇塘深处取水的两名流民,连滚爬爬地跑了回来,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指着苇塘方向,话都说不利索:“尸…尸体!好多…泡烂了…”
景四和苏安立刻带人赶了过去。在苇塘一处被茂密芦苇遮掩的角落,水面上漂浮着几具肿胀发白、面目全非的尸体,看腐烂程度,死去有些时日了。
水边淤泥里,还半埋着更多,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衣物破烂,但依稀能看出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干呕,脸色发白。
“是…是柳树屯的人吗?”苏来福声音发颤。
景四忍着恶心,用长刀拨开一具尸体的衣物,查看伤口。
大多是刀砍和钝器击打的痕迹,有些尸体脖子上有勒痕。
“是被杀的,不是病死的。”他声音冰冷,“看数量…恐怕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了。”
难怪村子那么安静,看不到青壮,村民眼神怪异充满警惕…
他们是在屠刀的阴影下苟延残喘!那些在村口晒太阳的老人孩子,恐怕是仅存的、被故意留下示人的“活口”,用以麻痹路过者!
“这附近…还有别的匪徒?还是…”苏户声音发紧。
“恐怕就是柳树屯自己。”苏安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如刀,“或者,是占据了柳树屯的匪徒,杀光了原住民,伪装成村子。我们之前遇到的…只怕不是个例。”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直窜头顶。
如果连柳树屯这样看似“正常”的村落都可能是一个血腥的陷阱,那这片土地上,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立刻离开这里!”景四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匆匆收集了找到的有限食物,甚至顾不上处理那几条鱼和野鸭蛋,迅速撤离了野苇塘,朝着更东南方向的丘陵地带退去。
这一次,连最后一点找到食物的喜悦也被冲得无影无踪。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如此普遍,让他们对前路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疑惧。
队伍沉默地行进着,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连裴熠都失去了往日的跳脱,紧抿着唇,眼神里多了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然而,祸不单行。
傍晚时分,当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准备宿营时,负责断后的护卫疾奔而来,带来了更坏的消息:“四爷!后面…有尾巴!人数不多,大概七八个,但动作很利索,一直远远吊着,我们试着绕了几次,都没甩掉!看身形和追踪手法…像是老手,不像是普通流民或散匪!”
被跟踪了!而且是被擅长追踪的老手!
景四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是柳树屯的匪徒发现了他们,还是…之前那个伪装村落势力的漏网之鱼,一直没放弃?
“能判断是哪边的人吗?”苏安急问。
护卫摇头:“他们很小心,始终保持距离,看不清具体装扮。但感觉…不像是乌合之众。”
专业的追踪者…这意味着麻烦大了。
对方不急于动手,只是远远跟着,显然是在确认他们的路线、实力,或者…在等待援兵?
“不能让他们一直跟着!”景四眼中寒光一闪,“必须拔掉这根钉子!否则我们永远被动!”
他迅速做出部署,挑选了五名最精锐的护卫,包括他自己,准备趁夜色进行一次反向突袭,解决掉这些跟踪者。
苏安想说什么,但看到景四决绝的眼神,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被动逃亡,只会被慢慢耗死。
夜色很快降临,今夜的云层很厚,星月无光,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景四带着五名护卫,如同融入黑暗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朝着来路摸去。
营地里,剩下的护卫和苏家村青壮加强了戒备,将妇孺老弱围在中间。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等待着未知的结果。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像被拉长。
远处黑暗的丘陵方向,死寂一片,没有预想中的厮杀声传来。
就在众人的神经紧绷到极点时,一阵极其轻微、却迅疾无比的破风声陡然从营地侧后方的黑暗中袭来!
“敌袭!小心冷箭!”一名护卫厉声大吼,挥刀格开一支射向苏安的弩箭!
几乎是同时,七八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营地侧翼的阴影中扑出!他们果然不止一队!跟踪者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早已绕路潜伏到了近前!
这些人身手远比之前的灰衣匪徒更矫健,配合也更默契,出手狠辣刁钻,目标明确——直指被护卫在中间的苏安和伤员所在的核心区域!
“保护先生!”苏户嘶吼着,挥舞着锄头迎上一个黑影。
短兵相接,瞬间爆发!营地陷入一片混乱!黑影们显然训练有素,并不恋战,而是不断利用夜色和混乱,试图撕开防线,逼近苏安!
一支冷箭擦着苏安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她反手抽出短弩,却因为人群混乱,难以瞄准。
就在这时,一道更为迅疾猛烈的破空声,如同撕裂布帛,从营地外侧的黑暗高处传来!不是一支,而是一片!
“噗噗噗!”
精准无比的箭矢,并非射向营地里的人,而是如同长了眼睛般,射向那些正在突袭的黑影!瞬间,三名扑在最前的黑影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每人身上至少插着两支仍在颤动的羽箭!
紧接着,马蹄声如雷鸣般由远及近,如同狂暴的钢铁洪流,瞬间冲破了外围的黑暗!火光骤然亮起,不是一支两支火把,而是数十支熊熊燃烧的松明,照亮了来袭者惊愕扭曲的脸,也照亮了那支突然出现的骑兵——
玄甲如墨,战刀如雪,马如龙,人如虎!
当先一人,身形挺拔如枪,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狂舞,面容冷峻如冰雕,目光却如同燃烧的寒焰,瞬间锁定了混乱营地中,那个脸色苍白、手持短弩的身影。
景王,裴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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