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天下惊变
消息如野火燎原,在三天之内烧遍了大江南北。
李凯率队离开长安西郊那座山谷时,季节已从春末转入初夏。官道两旁的麦田绿意葱茏,农人俯身劳作,看似一切如常。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田间多是老弱妇孺,青壮男子稀疏可见。驿站马匹往来频繁,信使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与兴奋。
“三天……”李凯骑在马上,目光扫过路边一座半荒废的驿站,“仅仅三天,江山就换了颜色。”
“主上,这是今早我们在前头镇子收集到的所有消息。”柳岩策马靠近,递过一叠粗糙的纸张,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传闻,“有些内容相互矛盾,有些过于荒诞,属下已命人初步核实过。”
李凯接过纸张,混沌色的眼眸平静如水,但指尖在触碰到纸张的瞬间,微微顿了一下。
第一条消息,直白而血腥:
“大业十四年三月丙辰,江都宫变。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将作少监宇文智及、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等人,趁陛下宿醉未醒,率骁果军攻入寝宫。内侍拒之,皆被杀。陛下闻变,欲逃,为叛军所擒。宇文化及逼令自尽,陛下不从,泣曰:‘天子自有死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叛军不许,以练巾缢杀之,年五十。萧皇后及幼子赵王杲同遇害。”
短短百余字,勾勒出一代帝王凄凉的结局。
下面附有柳岩的批注:“消息源自江都逃出的商队,所述细节与三拨不同来源的情报吻合度达八成。宇文化及已立秦王杨浩为帝,自为大丞相,总揽朝政。骁果军正分批北返。”
李凯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消息,关乎关中:
“三月戊午,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于晋阳宫誓师起兵。檄文列隋室十大罪,称‘隋室已亡,天命当革’。以长子建成为左领军大都督,次子世民为右领军大都督,率兵三万,直指关中。沿途郡县,望风而降。目前前锋已抵河东。”
批注:“李渊起兵时间,恰在江都宫变消息尚未传到太原之时。其子李世民月前得和氏璧认可,李阀声望正隆。关中隋军兵力空虚,守将多与李阀暗通款曲。长安陷落,恐在旬月之间。”
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纸张翻动,乱世图景在李凯面前徐徐展开:
“洛阳,越王杨侗被王世充等拥立为帝,改元皇泰。然军政大权尽归王世充,其已加封郑国公、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实为洛阳之主。”
“河北,窦建德于乐寿称‘长乐王’,建元丁丑,置百官,统兵十余万,据河间、渤海诸郡,声势浩大。”
“江淮,杜伏威、辅公祏据历阳,连克丹阳、江都郡县,自称‘总管’,开仓济贫,江淮饥民多往归附。”
“陇西,薛举起兵金城,自称西秦霸王,建元秦兴,聚众二十万,图谋关中。”
“朔方,梁师都勾结突厥,自立为帝,国号梁,引突厥骑兵南下寇边。”
“马邑,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自称天子,建元天兴,得突厥始毕可汗支持,兵锋南指。”
……
最后一条,字迹格外凝重:
“突厥始毕可汗闻中原大乱,集诸部兵马二十余万,分三路南下。东路攻幽州,中路逼马邑,西路胁朔方。边关告急文书如雪片,然中枢已失,各地自保,无人统筹抗胡。雁门、马邑等地,已有胡骑掠边,烧杀抢掠,百姓逃亡者十室九空。”
纸张在李凯手中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三天。”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平静,却让周围的柳岩、柳川等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在山洞中闭关三日,外界已然天翻地覆。杨广身死,大隋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没了。诸侯再无顾忌,纷纷撕下面具,亮出刀兵。”
“主上,我们现在……”柳川欲言又止。
“继续赶路,以最快速度返回江南。”李凯策马前行,“路上,把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按时间顺序、影响大小,重新梳理一遍。我要知道每一个关键节点,每一个重要人物,每一股势力此消彼长的细节。”
“是!”
接下来的行程,成了移动的情报分析会议。
每隔一个时辰,就有新的消息从不同渠道汇聚而来。有些是柳岩手下通过市井传闻、驿站文书收集整理;有些是阴癸派通过特殊渠道传递的密报——显然,祝玉妍也在密切关注李凯的动向;还有一些,则是江南柳元度通过飞鸽传书送来的紧急军情。
碎片拼凑,完整的图景逐渐清晰。
关于杨广之死:
宇文化及的宫变,蓄谋已久,但也充满偶然。骁果军本是关中子弟,久驻江都,思乡情切。司马德戡等人利用这一点,散布谣言称陛下欲尽坑关中人,激起兵变。杨广晚年昏聩多疑,亲信尽去,身边只剩一群谄媚小人。事发当夜,他确实喝得大醉,待叛军攻入寝宫,身边仅有幼子赵王杲和少数太监宫女。那声“天子自有死法”的哀鸣,成了一个时代终结的注脚。
宇文化及弑君后,立杨广之侄、秦王杨浩为帝,自封大丞相,实则完全掌控朝政。但此人志大才疏,暴虐寡恩,麾下各路将领各怀鬼胎。北返途中,军队纪律涣散,抢掠百姓,已失民心。
关于李渊起兵:
这根本不是什么“被迫起兵”。从时间线上看,李渊在江都宫变消息传到太原之前,就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联络关中世家、收买隋军将领、囤积粮草军械、制造舆论。檄文早就写好,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李世民携和氏璧返回太原,就是这个时机。
“真命天子”的光环,让李渊的起兵披上了一层“顺天应人”的外衣。关中世家大族本就与李阀关系密切,此刻纷纷倒戈。隋军守将中,有野心的想趁机投靠从龙,没野心的也不敢抵抗——李阀开出的条件是“归顺者保全身家,抵抗者城破屠戮”。
河东一战,李阀军队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长安,已成囊中之物。
关于其他诸侯:
王世充在洛阳玩的是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但此人狡诈多疑,内部不稳。
窦建德在河北确有根基,善待百姓,军纪严明,是真正从底层崛起的豪杰,但出身太低,难以获得世家大族支持。
杜伏威、辅公祏在江淮势力扩张极快,但内部派系林立,杜伏威与辅公祏之间已有嫌隙。
薛举、刘武周、梁师都等人,或残暴好杀,或勾结外敌,虽一时势大,却难持久。
而最大的变数,是突厥。
始毕可汗不是傻瓜。中原内乱,正是南下掠夺的绝佳时机。二十万铁骑分三路南下,不只是抢掠财物粮食,更是在试探中原的虚实。若无人能组织有效抵抗,下次来的,可能就是倾国之兵,意图入主中原了。
“主上,这是柳相最新传来的密报。”傍晚时分,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休整时,柳岩呈上一封用火漆密封的细小竹筒。
李凯捏碎竹筒,取出里面卷得极紧的绢布。
展开,上面是柳元度熟悉的笔迹,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写成:
“主公钧鉴:江都噩耗已至江南,人心浮动。宇文阀残部联合丹阳、宣城等地不服之豪强,并收拢部分隋军溃兵,号称五万,水陆并进,再犯吴郡。此次敌军势大,且似得朝中某些残余势力默许,檄文言‘讨逆’。我军依城固守,新式弩车、壕沟、五行战阵效用显着,已挫其前锋。然敌军围而不攻,断我外援,似欲困死我军。城中粮草尚可支两月,但军心民气需主公安抚。
另,阴癸派使者三日前抵吴郡,言‘合作之事,时不我待’,暗示若主公不归,他们将重新考虑立场。
再有,昨日有一白衣女子自称‘慈航静斋师妃暄’,于城下求见主公。言主公‘身怀异宝,逆天而行’,劝江南‘弃暗投明,归附真主’。臣未许其入城,但其于城外讲道三日,信众渐多,恐生变乱。
江南基业,系于主公一身。万望速归!”
绢布在李凯手中无声化为飞灰。
他起身,望向东南方向。夜幕降临,星光初现,那个方向是吴郡,是他一手打造的基业所在。
宇文阀的反扑,在意料之中。杨广一死,他们最后的顾忌也没了,必然想趁乱夺回江南这块肥肉。
阴癸派的催促,也在情理之中。天下大乱,魔门各派都在寻找机会扩张,祝玉妍需要李凯这个“合作伙伴”明确立场,甚至付出更多代价。
而慈航静斋……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师妃暄,携和氏璧选帝的“仙子”,要代表“天道”来劝降了么?那句“身怀异宝”,指的自然是世界珠。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行动,尤其是世界珠吸收和氏璧气运、吞噬邪帝舍利时产生的波动,终究引起了这些“天命守护者”的注意。
“主上?”柳岩低声询问。
“传令。”李凯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响起,“改变路线,不再绕行隐蔽。取最短路径,直奔长江渡口。沿途若遇小股敌军或盗匪,不必纠缠,直接击溃。若遇关卡阻拦,亮出旗号——‘江南李凯,大宗师返程,挡者死’。”
柳岩、柳川等人浑身一震,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
“大宗师返程”!
主上要公开宣告自己已踏足那个传说中的境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之后,天下格局中将正式多出一位足以影响大势的绝顶强者!意味着江南有了真正定海神针!
“是!属下这就安排!”柳岩激动地抱拳。
“还有,”李凯补充道,“派人先行一步,以最快速度将我的亲笔信送回吴郡。告诉元度:坚守待援,我五日内必到。告诉将士百姓:李某既归,江南无忧。告诉阴癸派使者:合作继续,条件面谈。告诉那位师仙子……”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告诉她,李某之道,不在辅佐谁人,而在开辟何方。若想论道,可在吴郡城外紫金山巅,等我三日。”
夜空下,李凯翻身上马。
身后,五百精锐无声集结,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火焰。他们刚刚见证了主上突破大宗师,如今又听到主上如此霸气的宣言,士气已攀升至顶点。
“出发!”
马蹄声起,踏碎夜色,向着东南,向着那片正在战火中坚守的土地,向着那个即将因他归来而再次震动天下的江南,疾驰而去。
三天闭关,天下剧变。
大宗师已成,是时候归去,在这乱世棋局中,落下自己的棋子了。
而他的棋子,从来都不是为了在别人画好的棋盘上争夺一隅之地。
他要的,是重画棋盘,另立规则。
天下惊变?不,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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