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镇,振威武馆。
夜色渐深,武馆内却并非一片沉寂。演武场上,仍有零星弟子在月光下打磨招式,呼喝声短促有力。后院内堂,灯火通明。
陈文甲闭目盘坐于静室,心神却并非完全沉入修炼。自夏清荷带队离开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压力便如同渐渐弥漫的夜雾,笼罩在武馆上空。他的“悟”之道种对天地气机、人心流向的感知远超常人,虽无法具体捕捉,却能察觉到那潜藏在平静下的暗流正变得湍急、冰冷。
忽然,他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双眸睁开,精光内蕴。
几乎同时,静室外传来极轻却急促的叩门声。
“进。”
门被推开,代号“巡风”的小顺闪身而入,脸上带着一路急奔后的潮红,气息却压制得极稳,眼神锐利:“馆主!镇子东、西两侧的暗哨回报,发现多批陌生面孔夜间活动,行迹诡秘,虽极力掩饰,但步伐沉稳,气息内敛,绝非寻常百姓或商旅!他们似乎在勘测地形,尤其是通往武馆的各条路径以及周边制高点!”
陈文甲面色不变:“人数,特征,方向。”
“东西两侧合计发现至少三批,每批三至五人,彼此间似乎并无联系,行动路线也各不相同,但最终都隐没在镇外几个方向。其中一队人,在观察西边我们山庄的方向时,停留时间最长,还留下了极隐蔽的标记,已被‘影牙’大哥悄然抹去并替换。”小顺语速极快,汇报清晰,“另外,‘万象’通过比对近期入镇记录和码头眼线的情报,发现悦来客栈那‘病弱文士’及其随从,今日频繁出入,虽每次装扮略有不同,但其中两人太阳穴高鼓、指节粗大的特征无法完全掩盖。而且,午后有一批‘药材’运入他们院落,但箱子落地声沉闷,更像是……兵器甲胄!”
陈文甲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果然来了。而且来的不止一路,动作如此频繁急切,已近乎明目张胆的侦察布置了。
“知道了。令外围暗哨收缩回武馆周边百丈内,以‘子’、‘丑’、‘寅’、‘卯’四组为核心,交叉巡逻,启用所有预警机关。命‘枢机’、‘千巧’、‘幻师’即刻来见我。”
“是!”小顺领命,身形一晃,再次融入夜色。
不多时,陈龙(枢机)、侯七(千巧)、金鸣(幻师)三人迅速赶到静室。
陈文甲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在地面上以指代笔,内力微吐,勾勒出武馆及周边区域的简要地图。
“敌人已至,多方窥探,大战在即。其目标,乃是彻底覆灭武馆。”陈文甲声音沉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对方有备而来,必有高手,且可能动用军阵合击之术。我等需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借武馆地利,反客为主。”
他目光扫过三人:“‘枢机’,你统筹全局。以武馆院墙、前后门、演武场、以及这几处屋顶为核心,即刻规划防御阵势。‘破军’、‘坚壁’为核心防御点;‘影牙’、‘巡风’游走策应,狙杀试图潜入者;‘惊羽’占据制高点,覆盖全场;‘幽蛊’、‘仁心’负责毒障、医疗;‘死卫’护卫核心区域;‘万象’居中协调信息;‘千巧’、‘幻师’,你二人任务最重——”
他看向侯七和金鸣:“侯七,将库房里所有库存的机关陷阱,全部启用!不只是预警,我要的是杀伤、阻滞、制造混乱!前院、墙角、屋顶、甚至水井边,我要他们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可能做到?”
侯七眼中闪烁着兴奋而专注的光芒,搓着手:“馆主放心!那些宝贝疙瘩我早就手痒了!绊索、地陷、落网、毒弩、烟瘴、火油罐……够他们喝一壶的!给我一个时辰,我把武馆变成铁刺猬!”
“好。”陈文甲点头,又看向金鸣,“金鸣,你的‘幻’术,此次至关重要。我要你充分利用侯七的机关和武馆的地形,制造幻象、虚影、错位感,混淆他们的听觉、视觉,放大他们的恐惧,让他们疑神疑鬼,自乱阵脚!可能办到?”
金鸣舔了舔嘴唇,那双机灵的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馆主,瞧好吧!保证让他们觉得咱们武馆鬼影重重,一步一惊心!我再学几声夜猫子哭、女子笑,保管他们头皮发麻!”
“并非儿戏。”陈文甲语气微沉,“对方是冷血杀手,寻常恐吓效果有限。你要配合机关,在其触发时制造最突兀、最令人心神失守的声光效果,攻其不备。”
“明白!”金鸣神色一肃,郑重应下。
“ ‘枢机’,协调各方,查漏补缺。林师姐会协助你调度物资,稳定人心。鲁大哥会负责最后的核心区域防御和兵器支持。”
“是!”陈龙沉声应道,眼中已开始飞速推演阵法变化与人员调配。
命令下达,整个振威武馆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在夜色中悄然高速运转起来。
鲁承宗得知消息,二话不说,直接打开了武馆最深处的兵器工坊,将一批新打造的、原本准备装备地支秘卫的强弓、劲弩、特制箭矢以及几面加固塔盾迅速分发下去。他亲自操锤,带着几个得力弟子,对武馆前后大门进行紧急加固,加装铁条和倒刺。
林师姐则带着几位心细的女弟子,迅速清点药材,准备金疮药、解毒散,并将所有烈酒、火油等物集中管理,同时安抚馆内一些年龄较小、略显慌乱的弟子,将他们安置到最安全的内院。
与此同时,地支秘卫各司其职:
张虎(破军)和牛大力(坚壁)各自检查着重锏和塔盾,占据前院要冲,如同两尊门神。
李啸(影牙)的身影在屋檐墙角的阴影里时隐时现,检查着每一个可能的潜入点,袖中匕首寒光隐现。
小顺(巡风)如同不知疲倦的猎犬,在武馆外围百丈内做最后的巡查,确保预警范围无死角。
马三(惊羽)背着改装弩,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武馆最高的望楼,调整着弩机角度,冷漠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每一寸土地。
叶纤翎(幽蛊)在她的小工坊内,将数种药粉小心分装,有的见血封喉,有的能令人麻痹眩晕,还有的只需少量便能制造出大片刺激性烟雾。
杨小枝(仁心)在一旁帮忙,同时准备着大量的绷带和清水。
阿明(死卫)持刀立于通往后院的核心通道口,眼神坚定,如同一块磐石。
朱福(万象)则坐镇中庭,面前摊开着武馆地图,不断接收着各方汇报,并用特制符号进行标记,脑中飞速计算着人员位置和可能出现的漏洞。
侯七(千巧)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带着两个帮手,如同鬼魅般在武馆各处穿梭。墙角、门楣、树下、井口……一个个精心设计的机关被巧妙布下、伪装、启动。钢丝绊索、踏板触发的弩箭、悬挂头顶的石灰包、甚至还有几处极其隐蔽的地面翻板陷阱。
金鸣(幻师)则跟在侯七身边,熟悉着每一个机关的位置和触发效果,脑中已经开始构思如何用口技、用一些小巧的声光道具(如火折子、小铜镜),在机关发动的同时,制造出最骇人的效果。
陈文甲负手立于院中,感知着这一切。武馆的气息变了,从平日的练武之所,变成了一头收敛爪牙、潜伏于暗处、浑身布满尖刺的凶兽,正静静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他的目光穿越夜色,望向淮水镇的方向,心中低语:“清荷,你且安心。家中……已有准备。这‘潜渊’的刀,想要斩断我振威之脊,便先要看看,会不会崩了自己的刃!”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过中天。
镇子方向,几不可闻的衣袂破空声开始变得密集起来。
黑暗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如同饿狼般,锁定了那座看似平静的武馆。
“铁牙卫正面强攻!‘银魄’、‘血爪’随我潜入,斩首!”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极远处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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