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的清晨，书店的玻璃窗结着薄薄的冰花。我蹲在门口用指甲划开冰花，画出一颗小小的草莓，身后传来林晚轻快的脚步声：“阿箭，腊梅茶泡好了，我们带上给养老院的奶奶们尝尝。”
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帆布包里塞着厚厚的信纸和几支笔——今天的“第二支箭”，要送给养老院的张奶奶。昨天张姐说，张奶奶总坐在窗边看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军装的男人，她总摩挲着照片说“想给他写封信，却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老周和陈叔已经在小区门口等我们了。老陈的拐杖上挂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他连夜写的“福”字，说要送给养老院的老人们；老周则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是林晚烤的草莓饼干，用油纸包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昨晚跟养老院的王院长联系好了，”老周帮林晚拎过保温桶，“张奶奶今天醒得早，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养老院离书店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刚进大门，就看见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上沾着未化的雪粒，香气清冽。王院长笑着迎上来：“你们可来了，张奶奶一早就问‘帮我写信的人什么时候来’，坐在那儿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顺着王院长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长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手里捧着一个旧相框。走近时，我看清相框里的男人——穿军装，戴军帽，笑容爽朗，照片边缘已经磨损，却被擦得干干净净。
“张奶奶，我们来看您了。”林晚蹲在老奶奶面前，递过去一杯腊梅茶，“这是我们自己泡的，您尝尝暖不暖。”
张奶奶接过茶杯，手指有些颤抖，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信纸上，眼神里带着期待又有些犹豫：“你们……真的能帮我把信寄给他吗？他走了快二十年了，我不知道地址，只知道他以前在新疆当兵。”
“能，”我坐在老奶奶身边，拿出纸笔，“您把想说的话告诉我们，我们帮您写下来，然后把信寄到新疆的军区，他们会帮我们转交的。就算……就算他收不到，您的心意，他一定能感受到。”
张奶奶点了点头，眼眶慢慢红了。她捧着相框，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男人的脸，慢慢说起他们的故事：“他叫李建国，是我年轻时的恋人。我们是在乡下认识的，他那时候是村里的民兵队长，我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我们一起种过田，一起修过水库，一起在月光下聊过未来。后来他去当兵了，去了新疆，走之前跟我说‘等我回来，就娶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回忆一段遥远的时光：“他去新疆后，给我写过三封信，说新疆的天很蓝，说他在部队里很好，说等他退伍了就带我去看天山。可第三封信之后，我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信。后来村里来人说，他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埋在新疆的烈士陵园里。”
张奶奶的眼泪掉在相框上，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我那时候不信，总觉得他会回来。我等了他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去年我来养老院，才敢承认他真的不会回来了。我想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告诉他我没有忘记他，告诉他我很想他。”
我握着笔，认真地听她讲，把她的话一句句写在信纸上。林晚坐在旁边，轻轻帮张奶奶擦眼泪，老周和陈叔站在不远处，眼眶也红红的。阳光透过腊梅树的枝桠，落在信纸上，把字迹染得暖暖的。
“我还想跟他说，”张奶奶看着相框，声音哽咽，“当年他送我的那支钢笔，我还留着，就在我的枕头底下。每次想他的时候，我就拿出来写写画画，写我们以前一起种过的田，一起修过的水库，一起聊过的未来。我还想跟他说，养老院的腊梅开了，跟我们当年在乡下看到的一样香，我摘了几朵压在书里，想寄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闻到。”
我帮她把这些话都写下来，然后念给她听。张奶奶听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就是这些话，谢谢你，孩子。”
我把信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写上“新疆军区烈士陵园 李建国同志收”，然后在信封上贴了一朵风干的腊梅花——是林晚早上从书店门口的腊梅树上摘的，说“让腊梅的香气陪着信，他就能闻到了”。
“张奶奶，我们还能帮您做些什么？”林晚问。
张奶奶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了，能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就很满足了。谢谢你们，让我终于能跟他好好告个别。”
我们陪张奶奶坐了很久，听她讲更多关于李建国的故事。她说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村口的小河边，他给她摘了一朵野菊花；她说他去当兵的前一天，给她买了一块花布，说要给她做一件新衣服；她说她收到他第一封信时，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临走时，张奶奶把那支旧钢笔拿出来，递给我：“孩子，这支笔送给你，希望你能用它帮更多人写心里话，帮更多人传递心意。”
我接过钢笔，笔身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沉甸甸的。“谢谢您，张奶奶，我们一定会的。”
走出养老院时，腊梅的香气更浓了。老陈拄着拐杖，突然说：“我年轻时也当过兵，知道战友之间的情谊。张奶奶的信，就算寄不到李建国同志手里，军区的同志也会把信放在他的墓碑前，让他知道，有人在等他，有人在想他。”
老周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递给我：“这是第二支箭，射得比第一支更暖。以后我们还要射更多这样的箭，帮那些藏在心里的心意，找到回家的路。”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下午了。林晚把张奶奶的钢笔放在“心愿驿站”的桌子上，旁边摆着那封寄往新疆的信。我们给信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养老院的王院长，让她告诉张奶奶，信已经寄出去了。
没过多久，王院长发来消息，说张奶奶收到照片后，笑得像个孩子，抱着相框坐在窗边，说“他能收到的，他一定能收到的”。林晚看着消息，眼泪掉了下来，笑着说：“你看，这就是我们做这件事的意义。”
傍晚的时候，小李和张姐来了。小李手里拎着一篮刚从乡下运来的橘子，张姐带来了很多可爱的信封，上面印着腊梅花的图案。“听说你们今天去养老院了，”小李笑着说，“张奶奶的故事我们都听说了，真感人。我们也想帮忙，以后每周我们都去养老院，帮老人们写信，陪他们聊天。”
张姐也点了点头：“我已经跟文具店的供货商联系好了，以后他们会免费给我们提供信纸和信封，让我们能帮更多人传递心意。”
我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原来，当你用心去做一件温暖的事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你，像一束光吸引另一束光，最终汇聚成一片温暖的海洋。
那天晚上，我们在书店里整理今天的“成果”——张奶奶的信已经寄出去了，钢笔放在“心愿驿站”的桌子上，成了我们的“传家宝”；林晚把张奶奶讲的故事写在了草莓生长日记里，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腊梅花；老周和老陈则在商量，下周要带养老院的老人们来书店看腊梅，听林晚讲绘本。
“明天我们去学校吧，”林晚突然说，“王院长说，养老院有个老爷爷想给他的孙子写封信，他孙子在隔壁小学读三年级，因为父母工作忙，很少来看他。我们帮老爷爷写封信，然后把信送到学校，亲手交给她孙子。”
“好啊！”我和小李、张姐异口同声地说。
老周笑着拍了拍桌子：“就这么定了！明天的‘第三支箭’，就射向那个小朋友，让他知道，爷爷很想他。”
夜深了，大家陆续离开。我和林晚坐在“心愿驿站”的小桌子旁，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把腊梅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信纸上，像一个个小小的脚印。林晚靠在我的肩膀上，手里拿着张奶奶送的钢笔，轻轻摩挲着：“阿箭，你说我们能射完一亿支箭吗？”
“能，”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就算我们一辈子射不完，还有小李、张姐他们，还有以后的年轻人，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孙子孙女。我们会把‘心愿驿站’的故事传下去，把传递心意的勇气传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能射完这一亿支箭，能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爱的温暖。”
林晚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光。我摸出口袋里的草莓糖，剥开两颗，一颗放进自己嘴里，一颗放进林晚的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腊梅的香气，格外安心。
我知道，这只是“第二支箭”的故事，未来还有很多个“张奶奶”，很多个温暖的故事，很多支充满心意的“箭”在等着我们。而我们，会带着张奶奶的钢笔，带着大家的期待，带着对爱的信仰，一支箭一支箭地射下去，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我们的故事，像书店门口的腊梅一样，香飘万里，温暖每一个路过的人。
而那把草莓色的弓，依旧挂在书店的墙上，见证着这一切。它不再是冰冷的武器，而是温暖的象征，提醒着我们，真正的丘比特，从来不是靠箭，而是靠心——靠一颗愿意倾听的心，一颗愿意传递的心，一颗愿意为爱勇敢的心。
这，就是我们的“箭”，一支支充满心意的箭，一支支能温暖人心的箭。而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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