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绿洲遗迹已有三日。这三日里,萧逸竹与若芸严格按照刻图石板与莲踪引共同指引的西北方向前行,未曾有丝毫偏离。环境却在悄然间发生着更加深刻而险恶的变化。
戈壁的硬质盐壳与砾石地带早已被彻底抛在身后,脚下已是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沙海。沙丘变得高大而连绵,如同凝固的金色海浪,层层叠叠,一直堆砌到天际线。沙粒的颜色也从黄白掺杂,逐渐过渡为一种更为深沉、均匀的暗金色,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却也因此吸纳了更多的热量,使得白日的酷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空气中的“金煞”之气几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窒息的“燥”意与“荒芜”感。仿佛连天地灵气本身,都被这无尽的沙海榨干、吞噬,只留下一片力量的真空与死寂。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有莲焰之力形成的微环境调节,萧逸竹也能清晰感到自身灵力恢复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消耗却因维持基本防护与对抗恶劣环境而显着增加。若芸维持魂体显化所需的魂力消耗,同样比之前大了不少,好在她与莲踪引的共鸣愈发紧密,那牵引力仿佛成了某种额外的支撑。
沙丘的地形也变得更加复杂多变。流沙陷阱出现的频率明显增高,往往一片看似坚实的沙坡,一脚踩下便可能骤然塌陷。狂风也比外围更加频繁和难以预测,虽未再遭遇刚进入时那般规模的沙暴,但一阵突如其来的、裹挟着滚烫沙粒的旋风,也足以让人狼狈不堪,甚至短暂迷失方向。
西漠的残酷,正随着他们不断接近“死亡之海”,一层层地揭开其更加狰狞的面纱。
这一日午后,他们正沿着两座巨大沙丘之间的狭窄谷地穿行。谷地内相对避风,但阳光被两侧沙丘遮挡,光线昏暗,温度却因为空气不流通而显得异常闷热。沙地极为松软,每一步都陷至脚踝,行进艰难。
突然,萧逸竹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如电,扫向前方谷地一个转弯处的阴影。几乎同时,若芸手中的莲踪引也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并非因为莲力感应,而是感知到了一股突兀出现的、混杂着贪婪与凶戾的气息。
“有埋伏。”萧逸竹的神念平静地传入若芸识海。
他的话音未落,前方转弯处的沙地骤然炸开!
七八道灰黄色的身影如同地鼠般从沙下暴起,带起漫天沙尘!他们个个身形精悍,肤色黝黑,穿着与沙地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破烂皮甲或粗布,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手中兵器五花八门——弯刀、短矛、带倒钩的绳索,甚至有人手持简陋却闪着幽蓝光泽的吹箭筒。这些人身上并无多少灵力波动,最强的一个领头者也不过筑基中期的水准,但他们动作矫健迅捷,配合默契,眼神如同荒漠中的鬣狗,死死锁定着萧逸竹与若芸,尤其是他们身上看似不凡的衣饰与萧逸竹背着的储物皮囊。
“呔!前面的肥羊,给爷爷们站住!”领头的是一个独眼壮汉,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持一柄缺口却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嘶哑难听,“把身上的东西和值钱的玩意儿都留下!还有这个水灵的小娘子……嘿嘿,也留下陪大爷们玩玩!兴许爷爷们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个全尸,埋在这风水宝地!”
他身后那些沙盗也跟着发出怪笑与污言秽语,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残忍与贪婪。在这片生命禁区,劫掠过往的旅人、商队,甚至同类,早已是他们生存的法则。眼前这一男一女,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却只有两人,在沙盗们看来,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美猎物,尤其是那女子,在这黄沙世界里简直如仙女下凡,更激起了他们最原始的邪念。
萧逸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万载寒冰。他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向前踏出一步,将若芸挡在身后。
这一步踏出,一股无形却厚重如山岳、凛冽如寒冬的气息,骤然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没有耀眼的灵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纯粹而冰冷的意志压迫,如同沉睡的巨龙微微睁开了眼睛,扫视着脚下的虫豸。
谷地内喧嚣的怪笑与叫骂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沙盗,包括那个独眼头领,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无法抑制的恐惧与窒息感!他们仿佛突然被扔进了万丈冰窟,又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手中的兵器变得重若千钧,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那独眼头领筑基中期的修为,在这股气息面前,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连挣扎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茫然——他们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萧逸竹甚至没有动手。他只是目光淡漠地扫过这些僵硬的沙盗,如同看着一堆死物。
若芸轻轻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更多的是对这些愚昧残忍之徒的怜悯。她并未说话,只是指尖悄然流转着一缕纯净的白色魂光,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垂死反扑——尽管在萧逸竹的气息压制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前……前辈……饶……饶命……”那独眼头领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挤出一丝声音,牙齿咯咯打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鬼头大刀哐当掉在沙地上。其他沙盗也如梦初醒,纷纷丢下兵器,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我们……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前辈和仙子……饶命啊!” “东西……东西我们都不要了……求前辈高抬贵手……”
萧逸竹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只是冷冷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谷地中回荡:“你们是这附近的沙盗?”
“是……是……小的们就在这‘流金沙海’边缘讨生活……”独眼头领不敢隐瞒,连忙答道。
“可曾听闻‘死亡之海’?”萧逸竹直接问道。
“死……死亡之海?!”独眼头领猛地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恐惧之色甚至比刚才面对萧逸竹时更甚!“前……前辈要去那里?!”
“回答我的问题。”萧逸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独眼头领身体一颤,连忙低下头,声音因为恐惧而更加嘶哑:“听……听说过!那……那是西漠深处最恐怖的地方,是……是生命的绝对禁区!就在流金沙海更西北的方向,但具体位置,没人说得清,因为……因为靠近那里的人,几乎都死了,或者疯了!”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仿佛提及那个名字都让他心惊胆战:“传闻……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连天地规则都变得混乱诡异!白天酷热得能烤干神魂,夜晚寒冷得能冻结血液!沙地是活的,会吞噬一切!更可怕的是……那里盘踞着无法理解的‘东西’!有去探宝的修士队伍,最强的有金丹后期,进去后就再没出来过!偶尔有侥幸逃出来的,也都变得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说什么看到了金色的沙暴幽灵,听到了亡魂的歌声,或者被无形的影子拖进了沙海深处……不到三日,那些逃出来的人也会全身精血枯竭而死,死状极惨!”
旁边的沙盗们也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纷纷附和:
“对对!我们老大……以前的老大,就是不信邪,带着一队好手想去死亡之海边缘碰碰运气,找找传说中的‘沙海金精’,结果……一个都没回来!”
“有人远远看到过死亡之海上空,有七彩的极光闪烁,但靠近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撕碎!”
“那里是魔鬼的地盘!是西漠的坟场!前辈,您……您可千万别去啊!”独眼头领说完,竟又磕起头来,不知是真心劝阻,还是怕被眼前这位恐怖的存在强逼着带路。
萧逸竹与若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些沙盗口中的传闻,虽然可能掺杂了夸张与恐惧的臆想,但结合“死亡之海”这个名字,以及他们一路行来愈发恶劣的环境,足以证明那片区域绝非善地,危险程度远超寻常绝地。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关于死亡之海的具体信息?比如地形特征?特殊现象?”萧逸竹继续追问。
沙盗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独眼头领战战兢兢道:“具体……真的不清楚。只知道那片区域的沙子颜色是暗红色的,像干涸的血。有时在特定的时辰,比如日落或月圆之夜,远远能听到风里传来奇怪的呜咽声,像是很多人在哭……其他的,就真的不知道了。前辈,小的们知道的都说了,句句属实!求前辈饶了我们这些蝼蚁的狗命吧!”
萧逸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了。他沉吟片刻,看着眼前这些磕头求饶的沙盗。这些人手上必然沾满血腥,死有余辜。但此刻击杀他们,并无必要,反而可能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滚。”他淡淡吐出一个字。
如同得到了赦令,沙盗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连掉在地上的兵器都不敢捡,仓皇无比地向着来时的沙丘连滚带爬逃去,生怕慢了一步那恐怖的存在改变主意。
转眼间,谷地内只剩下萧逸竹与若芸,以及一地凌乱的脚印。
“看来,死亡之海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凶险。”若芸轻声道,手中的莲踪引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温热,“但这些传闻,也印证了那里确实非同寻常,七彩莲生长在那等绝地,倒也说得通。”
萧逸竹点了点头:“传闻虽可怖,但未必尽实。不过,多做准备总无错。接下来,我们要更加谨慎,灵力与魂力的消耗需精打细算。”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沙丘,落在了那片被冠以“死亡”之名的神秘海域。“暗红色的沙,混乱的规则,无形的威胁……还有那可能与莲力有关的七彩极光。有意思。”
他的语气里,没有畏惧,反而升起了一丝挑战的意味。十世善魔,历经无数劫难,心志早已坚不可摧。越是险恶之地,越可能隐藏着惊天秘密与机缘。
“走吧。”他握住若芸的手,“让我们去看看,这所谓的‘死亡之海’,究竟是何等模样。”
两人不再停留,继续沿着谷地向深处走去。身后,沙盗们仓惶逃离的痕迹很快被流沙抚平,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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