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漠之眼,重返茫茫沙海,景象与来时已大不相同。笼罩绿洲多年的诡异雾气消散,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金沙之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空气虽然依旧干燥灼热,却少了那份令人心悸的阴冷与腐朽,多了几分天地本身的苍茫与壮阔。
贾蓝玉带着数十名楼兰遗民,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内伤未愈,只能维持基本的行动,大部分精力用于调息疗伤,无法像来时那般施展轻功疾行。遗民们虽然归家心切,但常年困守、营养不良,体质虚弱,也走不了太快。
阿娜尔紧紧跟在贾蓝玉身边,小手偶尔会拽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样能获得更多安全感。她那双曾经充满恐惧的大眼睛里,如今多了几分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以及对贾蓝玉近乎盲目的信赖。其他遗民,包括老族长在内,看向贾蓝玉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与敬畏,将他视为预言应验的拯救者。
贾蓝玉一边引导着队伍沿着相对安全的路线前行,一边默默运转内息,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近乎干涸的丹田。与魔眼最后那一下硬碰硬,几乎抽空了他所有力量,反噬之力更是让他五脏六腑都受了震荡。若非他根基扎实,肉身经过多次淬炼,又有医魂谷的灵丹吊住元气,恐怕早已倒下。
“至少需要月余,才能恢复七八成实力。”贾蓝玉心中估算着。在这危机四伏的西北,实力未复的情况下,带着一群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遗民,压力不可谓不大。
他神识虽因伤势未能完全展开,但“佛问迦蓝”那洞察危险的意境犹在。他能隐约感觉到,在这看似平静的沙海之下,似乎有不止一道目光在暗中窥伺。这些目光带着贪婪、恶意,以及一种耐心的等待。
是那些在大漠之眼侥幸存活、贼心不死的江湖客?还是……黑巫教残留的耳目?
贾蓝玉心中冷笑。他如今虽为病虎,余威犹在。大漠之眼一战,他独抗魔眼、焚杀风火双巫、镇压暗影祭祀的事迹,恐怕早已随着幸存者的逃离而传开。只要他尚未倒下,等闲宵小绝不敢轻易动手。他们在等,等一个他彻底虚弱,或者出现其他变故的时机。
“但愿你们有点耐心,等我恢复几分,正好拿来试手。”贾蓝玉眼中寒芒内敛,不动声色。他并未点破,以免引起遗民们的恐慌。
队伍昼行夜宿,靠着贾蓝玉提前准备的清水和干粮,以及偶尔能找到的少量沙漠植物根茎补充水分,艰难前行。期间,他们也遇到了一些小股的沙狼和毒蝎,皆被贾蓝玉随手解决,更是让遗民们对他敬若神明。
这一日黄昏,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巨大沙丘后扎营。贾蓝玉盘膝坐在一块岩石上,正引导着体内微弱的内息修复一条受损的主经脉。突然,他眉头微蹙,睁开了眼睛。
“佛问迦蓝”的意境捕捉到,约莫数里之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阴冷气息的能量波动。这波动一闪而逝,若非他意境特殊,几乎难以察觉。
“黑巫教的追踪印记?还是……传讯法术?”贾蓝玉心中凛然。黑巫教果然如同附骨之蛆,并未放弃。看来,风火双巫和暗影祭祀的覆灭,并未让他们知难而退,反而可能引来了更麻烦的角色。
他不动声色,继续闭目调息,但心神已然警惕到了极点。他知道,平静的归途,恐怕即将被打破。
夜色渐深,沙漠气温骤降,寒风呼啸。遗民们挤在简易的帐篷里,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贾蓝玉独自坐在营火旁,虽不惧寒冷,但生火可以驱赶一些野兽,也能给遗民们一些心理安慰,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平静而略显苍白的脸。
阿娜尔从帐篷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烤热的、带着些许温度的干粮递给贾蓝玉:“恩人,您吃。”
贾蓝玉看着小女孩那纯真而带着关切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他接过干粮,摸了摸她的头:“我不饿,你去休息吧。”
阿娜尔摇摇头,固执地坐在他旁边不远处,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焰,小声道:“爷爷说,恩人是大英雄,是佛爷派来救我们的。”
贾蓝玉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英雄,也不是佛爷派来的。我只是一个……不想看到无辜之人受害的过客而已。”
阿娜尔似懂非懂,但依旧坚定地说:“反正恩人是好人!”
贾蓝玉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好人与坏人,在这江湖之中,界限往往模糊。他手中沾染的鲜血,未必就比那些所谓的“魔头”少。他所坚持的,无非是本心二字。
就在这时,他耳廓微动,捕捉到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沙粒滑落的声音,从沙丘顶部传来。
来了!
贾蓝玉眼神一凝,但身形未动,仿佛毫无所觉。
下一刻,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沙丘顶部、侧面同时激射而出!他们并非直扑贾蓝玉,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瞬间散开,占据了营地周围的各个有利位置,手中持着劲弩,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弩箭,齐刷刷地对准了营地中央的贾蓝玉,以及那些被惊动、慌乱钻出帐篷的遗民!
这些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气息阴冷凌厉,带着一股军旅般的肃杀之气,与寻常江湖匪类截然不同。为首一人,身形高瘦,脸上戴着一个只露出双眼的金属面具,面具上雕刻着毒蛇缠绕的图案,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啧啧啧,大名鼎鼎的贾蓝玉,如来神掌的传人,如今竟落得如此狼狈,需要靠一群沙漠遗民来庇护了吗?”面具人开口,声音沙哑而戏谑,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遗民们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瑟瑟发抖,挤作一团。老族长将阿娜尔护在身后,脸色惨白。
贾蓝玉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数十把强弩,最后落在面具人身上,淡淡道:“黑巫教‘影杀堂’?看来赫连锋是铁了心要跟我过不去了。”
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贾蓝玉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来历。影杀堂是黑巫教最为神秘和精锐的暗杀部队,直属教主指挥,极少在江湖上露面。
“既然知道影杀堂,就该明白,被我们盯上的人,从未有活口。”面具人冷声道,“贾蓝玉,交出如来神掌秘籍,以及你从大漠之眼得到的一切,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并放过这些无用的蝼蚁。”
贾蓝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就凭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货色,也配谈条件?”
他话音未落,身形陡然变得模糊!
并非冲向面具人,而是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左侧三名弩手之间!那三名弩手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扣动扳机,贾蓝玉并指如剑,指尖琉璃光华微闪,已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他们的手腕之上!
“咔嚓!”“啊!”
骨骼碎裂声与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三把劲弩脱手落地!
然而,几乎在贾蓝玉动手的同一时间,其他方向的弩手也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咻咻——!”
数十支淬毒的弩箭,如同密集的蜂群,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笼罩向贾蓝玉以及他身后的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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