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基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机械的轻微嗡鸣。宿舍里，台灯是唯一的光源，在陆锦恒的书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他面前的光屏上，是一份需要紧急处理的加密文件，来自总司令，限时三十分钟内回复。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细微的嗒嗒声，然而，在最后需要手写签批确认的环节，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拿笔——
动作顿住了。
他那支命运多舛的基地配发签字笔，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桌角，笔芯彻底干涸，像一条濒死的鱼，再也挤不出半点墨迹。陆锦恒的脸色在灯光下瞬间变得难看。他烦躁地拉开抽屉，翻找备用笔，却发现不是笔尖损坏就是墨水用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文件的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在光屏角落闪烁。一种久违的、事态脱离掌控的焦虑感攫住了他。没有笔，就无法完成签批，任务就会失败。这在他一丝不苟的职业生涯中，是绝不容许出现的纰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对面床铺。
安尔艾斯似乎已经睡熟了，呼吸平稳悠长，身体朝着墙壁的方向。而在他的床头柜上，那支闪烁着冷冽银光的金属钢笔，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无声的、充满诱惑的答案。
一股强烈的抗拒感从心底升起。向他借？不可能！那无异于将自己的窘迫亲手奉上，任由那只北极狼嘲笑奚落。更何况，还是在深夜，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私事”去打扰……
可是，任务……
陆锦恒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冰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激烈地挣扎着。职责与自尊在心中猛烈交锋。最终，对完成任务近乎偏执的责任感，以微弱的优势压倒了那该死的骄傲和别扭。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动作极其轻缓地站起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像一个潜入敌营的斥候，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那个沉睡的“哨兵”。
他来到安尔艾斯的床边，距离近得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混合着机油、阳光和一种独属于安尔艾斯的、干净而温热的气息。这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来，让他心跳莫名加速。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支钢笔上。伸出手，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笔杆时，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不仅仅是笔。安尔艾斯随意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近在咫尺。那上面沾染的气息更加浓郁，霸道地侵占着他周围的空气。在那一瞬间，陆锦恒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的鼻翼微微翕动，竟然……无意识地、深深地吸入了一口那充满安尔艾斯印记的空气。
仿佛大脑在极度抗拒的同时，身体却背叛意志，贪婪地捕捉着这份过于靠近的、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这瞬间的失神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他猛地回神，几乎是带着一丝仓促的狼狈，一把抓起了那支钢笔，指尖传来的金属凉意让他灼热的皮肤稍微降温。
他迅速退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仿佛逃离什么危险的辐射源。坐下后，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拧开笔帽。笔尖落在纸质文件上，那顺滑流畅的触感再次传来，与之前那支破笔的天壤之别，让他不得不承认这支笔的优越。他快速而精准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因为心绪不宁而比平时稍显凌乱，少了几分刻意维持的冷硬。
完成签批，将文件扫描发送。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陆锦恒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他盯着手中这支“赃物”，仿佛它烫手一般。现在，他必须将它物归原处。
再次起身，再次如同潜行般靠近。这一次，他更加谨慎，动作更加轻缓。他将钢笔小心翼翼地放回安尔艾斯床头柜上几乎完全相同的位置，力求不留下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
然而，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的瞬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安尔艾斯的睡颜。台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对方深邃的轮廓，平日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嘴角此刻放松地闭合着，竟显出一种罕见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陆锦恒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情绪掠过心头，快得让他无法捕捉。
他迅速后退，重新回到自己的领域，关掉了台灯，将自己埋入黑暗之中。宿舍里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陆锦恒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钢笔的冰凉触感，鼻翼间仿佛还萦绕着那挥之不去的、属于安尔艾斯的气息。那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原地。
他犯规了。
不仅仅是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动用了对方的物品。
更严重的是，他在那个瞬间，竟然对那份气息……产生了近乎贪恋的反应。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和自我厌弃。
而在对面的床上，当陆锦恒的呼吸终于因为疲惫而变得均匀悠长之后，“熟睡”的安尔艾斯，在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捕捉到预期信号般的、明亮而愉悦的光芒。
他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巨大而满足的弧度。
他的雪豹，终于……主动越界了。
而且，似乎还对“标记”的气息，有所留恋？
这真是，远超预期的美妙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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