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限不够。”
四个字，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气。
那根纤细的手指，就那么点在虚空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则对撞，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炸。
然后，那道由纯粹“抹杀”法则凝聚、足以让世界归零的灰色光柱，就那么……停住了。
它在距离林碧痕指尖三寸远的地方，戛然而止，仿佛一列全速行驶的火车撞上了无形的规则壁垒。
光柱内部，无数代表着“终结”的符文疯狂闪烁，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下一秒，在鬼厉和陆雪琪无法理解的注视下，一串由墨绿色怨力构成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奇异字符，凭空浮现在那道灰色光柱之上。
紧接着，灰色光柱从尖端开始，寸寸消解，无声瓦解。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击溃。
就是单纯的，程序被终止。
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对一只蝼蚁下达了“删除”指令，结果收到的系统回执却是——对不起，您的权限不足。
这比直接打败神罚，还要来得荒谬，还要来得……羞辱！
天空裂缝之后的那只巨大眼眸，那片由亿万星辰法则构成的冷酷神只意志，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仿佛一台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遇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逻辑死循环，数据洪流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卡顿。
然而，林碧痕的“安全区”并没有因此真正安全。
强行驳回神只的指令，代价是巨大的。
他们脚下这片方圆十丈的“孤岛”，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边缘地带的现实物质正在飞速溶解，然后又在弑天锁链的力量下艰难重组。
一明一暗，宛如风中残烛。
“咳……咳咳！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睡了一觉，天就漏了？”
一声剧烈的咳嗽，风辞酒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他揉着发痛的后脑勺，一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入目所及，是无尽的虚无，以及天幕之上那道裂缝，和裂缝后那只让他神魂都在尖叫的巨眼。
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凝固，喃喃自语：“这乐子……好像玩脱了啊……师父你快来啊，救命啊”
他腰间的酒葫芦“咣当”掉在了地上。
“不好！”另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苏轻言已经扶着额头站起，她只用了一息时间便评估完现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对着林碧痕的背影疾呼，“碧痕！这是根源级的法则抹除，我们的‘安全区’正在被高维规则排异，撑不了多久！”
随着她的话语，燕如玉、凤舞、木灵犀也相继醒来。
“那……是什么？”木灵犀的嘴唇毫无血色，作为生命圣女，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精气，在那只巨眼的注视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飞速流逝。
燕如玉握紧血色长枪，暗红色的修罗战气本能地燃起，却在那无上威压下被碾得寸寸碎裂，连战意都无法凝聚成形。她咬牙切齿，满是不甘：“神？”
一个沙哑的，混合着绝望与战栗的嗓音替她回答。
“是神。”鬼厉死死盯着那只眼睛，这短短片刻的经历，对他道心的冲击，比过去百年所受的苦难加起来还要剧烈。
“就这东西，也配叫神？”燕如玉怒吼。
“都别慌。”
林碧痕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她依旧是那副轻松惬意的模样，仿佛眼前这足以逼疯任何修士的景象，只是戏剧的开场。
她笑了，对着一张张写满担忧、恐惧、惊骇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你也配叫神？”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从鬼厉，到陆雪琪，再到刚刚醒来的风辞酒等人。
“你们在怕什么？怕它？”她指了指天上的巨眼，“还是怕……我们会死在这里？”
没人能回答。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我的意志，汇聚了三界众生的不甘，它属于每一个意难平的灵魂。”
林碧痕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抚平了他们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的视线落在鬼厉身上，那里面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爱不是占有，鬼厉。
若她在此，是愿你为她屠戮天下，还是愿你……好好活着？”
鬼厉浑身一震，脑海中仿佛闪过碧瑶为他挡下诛仙剑时的决然笑意。
他握着噬魂棒的手，指节捏得发白，那份刻骨的执念，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裂痕。
她的视线又转向陆雪琪，那清冷的仙子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直视。
“道不是戒律，更不是维护一个僵化的秩序，雪琪。你的剑，当为心中不平而鸣，而非为冰冷天条所缚。”
陆雪琪手抚天琊，只觉得那熟悉的冰冷剑柄，此刻竟有些烫手。
她毕生坚守的“理”，在那只巨眼之下被判为“谬误”，又被林碧痕一言戳破虚妄，她的道心，前所未有地迷茫。
最后，她看向风辞酒、苏轻言他们，那群愿意追随她的伙伴。“而力量，从来都不是交易。”
说完，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她转过身，走向那片正在不断闪烁、随时可能崩塌的安全区边缘。
“别动！”鬼厉嘶吼，他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那是林碧痕的规则。
“碧痕姐姐！”凤舞化作的小黑雀急得绕着她乱飞，发出凄厉的啾鸣。
“回来！”陆雪琪也终于失态，天琊剑嗡鸣作响。
林碧痕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她走到安全区的最边缘，那里，元序古神的绝对秩序法则，像一堵看不见的墙，散发着让一切归于沉寂的冰冷气息。
她停下脚步，回眸一笑。那笑容，灿烂得让天地失色，也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游戏更新，总得有个人，先把客户端装上。”
话音未落。她将自己的右臂——那条烙印着墨绿色弑天锁链的白皙手臂，决然地，伸进了那片代表着绝对秩序与终极虚无的黑暗之中！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源于概念层面的、极致的痛苦，瞬间反馈在每个人的感知里！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林碧痕的右臂，从指尖开始，被“分解”了。
血肉、骨骼、经脉……所有物质层面的东西，都在瞬间被解析成最原始的粒子，然后彻底归于“无”。
可这并不是结束。
就在手臂消失的瞬间，那条盘踞其上的弑天锁链，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墨绿色光焰！
它没有被分解！
它像一条活着的、拥有自己意志的神龙，以林碧痕的“存在”为锚点，强行在那片“无”中，重新定义“有”！
分解。
重组。
分解。
再重组。
一秒之内，她的手臂就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生灭了亿万次！
那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仿佛将她的名字、她的过往、她存在的意义本身，投入一台粉碎机，碾成最虚无的乱码，再用意志强行拼接回来！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呃……”
林碧痕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是她出现以来，第一次流露出无法完全掩饰的痛苦。
一滴血液，如同数据溢出般从她唇角滑落。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疯狂而愉悦的笑。
弑天锁链正在通过她的手臂，像一个U盘，疯狂地读取和复制着元序古神最底层的法则代码！
她抬起另一只手，擦去唇角的金色血液，对着天空那只冷漠的巨眼，露出了一个狩猎者般的笑容。
“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臂上那疯狂闪烁的弑天锁链之中，一节链身上，一个代表着“抹杀”的灰色神文一闪即逝，旋即被无尽的墨绿色怨力彻底吞噬、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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