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正坐在县衙后堂的案前,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上面列着去咸阳要带的物事。他刚把最后一项“徽墨酥十盒”画了个圈,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役冲进来,脸上全是汗。
“大人!张村有人跪在门口,说村里十几人都拉肚子,还有孩子烧得神志不清!”
沈砚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案上。
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县衙门口,两个村民跪在石阶下,衣服湿漉漉的,裤脚沾满泥。一人怀里抱着块脏布,上面有褐色污渍。
“大人救命!”年长的那个抬头喊,“我们村口洼地的水,大家喝了两日,第三天就开始腹泻,一天拉七八回,站都站不稳!李村也一样,已经传开了!”
沈砚眉头拧紧。
“你们喝的是雨水?积在洼地那种?”
“是……说是干净的,下雨后存的,没混土。”
沈砚心里一沉。
他立刻转身对门役下令:“跑一趟医馆,把苏青芜请来,快!”
门役拔腿就跑。
他又看向另一个村民:“你们有没有煮过这水再喝?”
那人摇头:“没这习惯……平时渴了就舀一瓢,山里都是这么活的。”
沈砚没说话,只挥手让两人进院等着。
不到半刻钟,苏青芜背着药箱进了县衙,脸色比来时还白。
“我已经看了二十多个病人。”她开口就是实情,“症状一样,腹泻、高烧、乏力,有的已经开始脱水。他们喝的都是洼地积水,没经过处理。”
沈砚问:“是不是‘秋瘟’?”
苏青芜点头:“八成是。时人叫它秋瘟,其实就是脏水带的秽气入体,肠胃先坏。现在只是两个村,但如果不管,接下来周边五个村子都会中招。”
“能治吗?”
“能治,但得快。我一个人顾不过来,药也不够。而且必须切断病源,不能再让人喝那水。”
沈砚盯着她:“你刚才说‘秽气入体’,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不喝这水,就不会染病?”
“对。这病不靠人传人,靠水。谁喝谁倒。”
沈砚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马上意识到问题更大——村民们根本不知道这事关生死,还在照常取水做饭。
他转身大步走向正堂。
“去把周墨叫来,让他放下手头所有事,立刻到正堂集合。”
门役应声跑去。
沈砚走进正堂,站在主位前,手指敲着案角。
他刚把述职的事安排妥当,银子凑齐,货路打通,眼看就能安心出发。可这才几个时辰,新安又出大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卷竹简,上面写着“咸阳行程七日”,下面还记着“备火锅料两包,路上解闷”。
现在哪还有什么解闷。
他把竹简往旁边一扔。
苏青芜跟着进来,站到一侧,没说话,只是打开药箱清点药材。
“你有多少存货?”沈砚问。
“草药能撑三天。汤剂熬出来,一人一碗,顶多救一百人。但现在发病的已经超过八十,每天还在增加。”
“人手呢?”
“我能带两个学徒,再多就乱了。”
沈砚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能快速控制源头,光靠一个医女,救不了整个新安。
门外脚步声响起。
周墨拄着拐杖走进来,官服穿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疑惑。
“出什么事了?我正写公文,你那边连催三次。”
沈砚没绕弯。
“张村、李村爆发疫情,因喝洼地积水导致集体腹泻发烧,初步判断是秋瘟。”
周墨愣住,拐杖顿在地上。
“秋瘟?不是老话吓人的吗?”
“不是。”苏青芜直接接话,“我看了病人,症状明确。这不是普通拉肚子,是脏水里的毒气伤了肠胃。再拖两天,会死人。”
周墨的脸色变了。
他走到案前,声音压低:“全县多少个村靠这种积水生活?”
“不下十个。”沈砚说,“尤其最近秋雨不断,洼地蓄水成了主要水源。没人知道这水不能直接喝。”
周墨吸了口气:“那这不是两个村的事,是全县隐患。”
“没错。”沈砚看着两人,“所以我现在召集你们,第一件事:确认疫情范围;第二件事:定性危机等级;第三件事——准备应对。”
“怎么应对?”周墨问。
“我不知道。”沈砚说,“但我清楚一点:不能再让任何人喝生水。必须让他们明白,这水能杀人。”
苏青芜点头:“我建议立即发告示,禁止饮用一切露天积水,违者后果自负。同时设临时医棚,集中收治病人,避免散乱求医耽误时机。”
“告示谁写?”周墨问。
“你写。”沈砚说,“用最直白的话,别说‘秽气’‘邪毒’,就说‘喝了会拉死’。我要每个村都能看懂。”
周墨皱眉:“这不合规矩,太粗鄙。”
“现在不是讲规矩的时候。”沈砚盯着他,“你是想守规矩,还是想救人?”
周墨沉默几秒,点头:“我写。”
沈砚又转向苏青芜:“你需要什么?药材、人手、场地,全说出来。”
“茯苓、车前草、黄连,这三种最要紧。库存不够,得派人去山上采。人手方面,至少再加五名助手,能煎药、送药、记录病情。场地……最好在村外空地搭棚,别让病人来回走动。”
“行。”沈砚记下,“楚墨那边等会再说,先解决眼前事。”
他看向门外。
“张村来的两个人还在外面?”
门役点头:“在偏厅候着。”
沈砚走出去。
两人立刻起身。
“你们回去告诉村里所有人,从今天起,一口生水都不能喝。做饭、喝水,必须先把水烧开。谁不听,出了事官府不负责。”
“烧开?”年轻村民一脸茫然,“咋烧?”
“拿锅煮!煮到冒泡为止!”沈砚吼了一声,“这是救命的法子,不是小事!你们回去一家一家说,谁要是还喝冷水,那就是自己找死!”
两人吓得连连点头。
“另外。”沈砚拿出一块木牌,写下“禁饮生水”四个大字,“把这个挂在村口,每天有人盯着。要是发现谁偷偷喝,立刻报官。”
他回头对门役:“准备三匹快马,把这块牌子和周主簿写的告示,送到所有邻近村庄。今晚必须贴出去。”
门役领命而去。
沈砚回到正堂,站在桌前。
“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场小病。”他说,“是一场可能蔓延全郡的灾。我不是要去咸阳述职吗?现在我不走了。谁也别走。新安所有人,从这一刻起,全部进入应急状态。”
苏青芜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做我知道的事。”沈砚说,“现代人从小就知道,水要煮开才能喝。这个道理,在这里没人懂。那我就来教。”
周墨低声问:“万一压不住呢?”
“那就一起倒在这里。”沈砚看着两人,“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新安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役进来禀报:“周主簿,您写的告示抄好了,三份已交给驿卒,马上出发。”
周墨点头。
沈砚走到门口,望着天边渐暗的光线。
他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
而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伸手摸了摸袖子里那张尚未寄出的述职文书。
指尖划过火漆印。
然后松开。
县衙正堂内,烛火跳了一下。
沈砚站在案前,手里捏着张村送来的那块脏布,目光落在门口,等待下一个消息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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