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的重伤昏迷，像一盆冰水浇在特案组每个人的头上。行动受挫，战友生死未卜，内部可能存在的鬼影……多重压力下，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悲伤和愤怒在沉默中发酵，却没有演变成绝望，而是转化为一种更加冷硬、更加执拗的决心。
林瑶站在白板前，上面“工匠”的照片旁打上了“重伤昏迷”的标签，旁边是那台爆炸示波器的残骸照片，以及秦风转述的那个关键词——“东南”。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吓退我们，打垮我们。”林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敲打在每个人心上，“他们错了。‘工匠’同志用他的牺牲，给我们换来了方向。东南方向的废弃商厦，就是下一个战场！”
“老王，小林！”她转过身，目光如炬，“集中所有技术力量，把那栋商厦及周边区域给我翻个底朝天！我要知道那只老鼠是从哪个洞口钻进来的，又是从哪个洞口溜走的！每一粒灰尘，每一个脚印，都不能放过！”
“是！”老王和小林齐声应道，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数据分析和现场勘查指挥中。
“苏姐，医院那边，拜托你了。尽最大努力，我们需要他醒过来。”
苏岑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布置完任务，林瑶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风。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和某种……正在凝聚的东西。
“秦风，”林瑶走到他身边，声音放缓了些，“你还好吗？”
秦风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白板上“工匠”的照片上，又移到那台焦黑的示波器上。“我‘看’到了……”他声音沙哑，“电流穿过他身体时的……光芒和痛苦。还有那个站在楼顶的影子，很模糊，但他手里拿着的……像是一个改装过的信号发射器，天线很特别。”
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着那些碎片化的“逆光影像”：“那个影子……不高，动作很敏捷，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像是……提前踩过点。他发射完信号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那里停留了几秒钟，像是在……确认结果。”
“确认结果？”林瑶皱眉。
“嗯。”秦风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需要亲眼看到电击是否成功，或者，观察是否有其他埋伏。这说明，他们虽然大胆，但也非常谨慎。这次行动，对他们来说也至关重要。”
这进一步印证了他们的判断——“时序会”对“工匠”的出现极其重视，不惜动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进行测试和清除。
“东南方向……”秦风喃喃道，走到城市地图前，手指点在那栋标记出的废弃商厦上，然后缓缓向东南方向移动，“如果他是从这边来的，或者向这边撤离……这个方向，有什么？”
地图上，商厦的东南方向，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再往外，是正在拆迁的厂区，更远处，则开始接近城市边缘。
“范围还是太大。”小林看着地图，“我们已经调取了商厦周边所有路口，以及东南方向主干道的监控，正在排查电击发生前后时间段内所有可疑车辆和行人。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很可能使用了伪装车辆或者选择了监控盲区小路。”
常规的追踪手段，再次遇到了瓶颈。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在电脑前的老王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有发现！”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老王指着屏幕上经过复杂算法处理后的商厦周边无线电信号监测记录：“看这里，在电击发生前十分钟，有一个非常微弱的、非民用频段的信号，从商厦东南方向约一点五公里处的一个点发出，持续了大约三十秒，然后消失。这个信号的加密方式，和我们之前捕捉到的、触发示波器的那个信号，有相似之处！”
一点五公里外！这超出了直接目视的距离，但完全在远程遥控的范围内！
“能定位到具体位置吗？”林瑶急问。
“信号很弱，而且一闪即逝，定位有误差，但大致范围可以划定——就在这片待拆迁的‘红星纺织厂’旧厂区范围内！”老王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区域。
红星纺织厂，一个已经废弃了五六年的老厂区，占地面积不小，里面厂房、仓库、办公楼林立，地形复杂，监控几乎为零，是藏匿和进行秘密活动的绝佳地点！
“那里！”秦风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红星纺织厂的位置，“他发射信号的位置在那里！他可能在那里有过停留，甚至……那里有他们的一个临时据点！”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虽然“工匠”倒下了，但他用意志传递出的“东南”方向，结合技术侦查，成功地将他承受痛苦时凶手所在的位置范围，缩小到了一个可以实施搜查的区域！
“立刻部署！”林瑶没有丝毫犹豫，“便衣侦查员先行渗透，摸清厂区内部结构和近期人员活动情况。技术组在外围布设移动信号监测点。行动组待命，一旦确认目标，立即实施抓捕！记住，对手极其狡猾和危险，行动务必小心，优先保证人员安全！”
命令迅速下达。一张无形的网，开始悄悄向红星纺织厂旧厂区撒去。
便衣侦查员化装成拾荒者或拆迁办工作人员，分批进入厂区。传回来的画面和报告显示，厂区内部破败不堪，大部分建筑都已空空如也，但也有一些地方有近期人员活动的痕迹——新鲜的脚印、丢弃的食品包装袋、甚至在一个废弃的车间里，发现了临时接电的痕迹和一些电子元件的包装盒。
“这里肯定被使用过，而且是不久前！”小林看着侦查员发回的照片，兴奋地说。
然而，核心人物并未被发现。那个发射信号的影子，仿佛已经融入了废墟之中。
“他不可能凭空消失。”秦风盯着厂区的平面图，大脑飞速运转，“他熟悉这里，一定有我们还没发现的藏身之处，或者……撤离的密道。”
他再次闭上眼睛，将意识沉浸到之前捕捉到的那些模糊影像中。那个敏捷的身影，站在楼顶，发射信号……确认……然后转身……他的动作轨迹，他视线扫过的方向……
“水塔……”秦风猛地睁开眼，指向厂区平面图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一座早已废弃的、高达三十多米的旧水塔，“他最后……是看向水塔方向的！不是无意的一瞥，是确认式的看了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座锈迹斑斑的水塔上。水塔顶部有一个维护用的平台和一个小房间，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厂区，甚至能看到东南方向更远的地方。
“突击队，目标水塔！小心埋伏！”林瑶立刻下令。
早已待命的行动组如同利剑出鞘，从多个方向悄然接近水塔，迅速控制底层入口，然后沿着内部锈蚀的楼梯，小心翼翼地向塔顶推进。
指挥车内，众人通过突击队员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紧张地注视着。楼梯狭窄而陡峭，布满灰尘和鸟粪。当先头队员终于抵达塔顶平台，猛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铁门时——
里面空无一人。
但平台地面上，有明显的脚印和一处相对干净的区域，显示这里不久前曾有人长时间停留。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烟头，以及……几个清晰的、用于架设设备的三角支架留下的印痕。
“他在这里停留过，架设了设备！”行动组长报告，“但人已经跑了。”
果然扑空了。对手的警觉和撤离速度超乎想象。
然而，技术勘查人员在水塔平台边缘的栏杆上，发现了一点微小的、不寻常的痕迹——一小片被蹭掉的、深蓝色的油漆碎屑，与老旧水塔本身的锈红色截然不同。
“这种油漆……很像某种特定型号的电动车的车漆。”苏姐仔细观察后判断。
电动车！那个曾经在维修铺门口出现过的“快递员”！
线索似乎又绕了回来。对方利用电动车这种灵活且不起眼的交通工具，在城市复杂的街巷中穿梭，难以追踪。
虽然没能当场抓住凶手，但这次行动并非一无所获。他们确认了凶手的一个活动据点（水塔），获得了可能的交通工具线索（深蓝色电动车），更重要的是，他们向那个隐藏的敌人，发出了一个清晰的信号：
我们没有被吓退！我们找到了你的尾巴！无论你躲得多深，我们都会把你揪出来！
这就是“无声的反抗”。没有激烈的枪战，没有喧嚣的追捕，只有冷静的分析，执着的追踪，和在失败中顽强寻找蛛丝马迹的韧性。“工匠”躺在病床上无法言语，但他的战友们，正用行动替他发声，向“时序会”宣告：你们的暴行，只会让我们更加坚定！
回到指挥部，虽然气氛依旧沉重，但那种被压抑的憋屈感减轻了许多。他们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对方这次虽然逃脱，但一定留下了更多痕迹。”林瑶总结道，“水塔的勘查要仔细，电动车的排查要扩大范围。另外，李志强失踪前的行踪也要加紧追查，他和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看向秦风，发现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放大的、水塔平台栏杆上那片蓝色漆屑的照片出神。
“有什么发现？”林瑶问。
秦风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我在想……他们为什么选择那个水塔？仅仅是因为视野好吗？还是因为……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信号传输条件特别好？或者……靠近某个我们还没发现的，‘数据深渊’的入口？”
他的思绪，已经飘向了下一个可能的战场。敌人的网络，他们的信息流，他们的“刻刻”系统……这些，是否也隐藏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物理坐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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