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闹剧的乌烟瘴气尚未散尽，专案组的气氛已跌至冰点。连续被牵着鼻子走，精力的消耗远不如挫败感来得沉重。对手像一团迷雾，你伸手去抓，它便四散开来，又从另一个方向将你笼罩。
林瑶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命令自己冷静。“老王，师范大学光学相关专业的排查进展如何？”
老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摇了摇头：“范围缩小了很多，但符合‘精通计算机、性格孤僻、有控制欲’侧写的人员名单还有十几个，正在逐一进行背景深挖和不在场证明核实，需要时间。”
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
秦风没有参与讨论，他独自坐在电脑前，反复观看着“鸦青”为数不多的几次直播录像。不是看内容，而是观察细节——背景里那个缓慢旋转的全息星图，那个悬浮的时钟投影的细微光影变化，甚至她声音经过处理后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原始音频频谱。
他在尝试理解她的“语言”，她的“美学”，她那种独特的、带着“镜头”偏执的世界观。
忽然，他在一次早期直播的录像里，注意到了一个此前被忽略的细节。当鸦青的手偶尔在镜头前划过时，在她身后的星空背景板上，某个特定区域的星星连接线，会极其短暂地闪烁一下，亮度变化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在音频分析软件里，却能捕捉到一段对应的高频信号噪音。
这段噪音……像是一种编码。
“老王，你来一下！”秦风立刻喊道。
老王凑过来，听完秦风的发现，精神一振：“像是频移键控（FSK）的变种？很古老的数字编码方式，但隐藏在高频噪音里，确实很难被发现！”
他立刻将那段高频信号提取出来，进行解码分析。几分钟后，一段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字符串出现在屏幕上。
0 0 0 0 0
老王快速将其转换为AScII码，结果让人一怔：
“hello”
一个简单的问候？还是某种测试？
“继续分析其他直播录像！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隐藏信息！”林瑶也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期待。
技术团队立刻投入工作，对所有“鸦青”的直播录像，包括入侵广场屏幕时的那段文字显示，进行了地毯式的信号分析。
结果令人震惊。几乎每一次公开活动中，都隐藏着类似的、用极高频率或极快闪烁编码的数字信息！这些信息被巧妙地嵌入在视频流或音频流中，如同数字世界的水印。
随着一条条信息被破译出来，更多的二进制字符串呈现出来。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单词，而是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序列：
“2-7-4-9-5” （这串数字让秦风瞳孔一缩，与杜文松旅行钟里的罗马数字完全一致！）
“3....”（圆周率π的近似值）
“...”（斐波那契数列）
“0 0 0 0 0”（解码后是单词“cross”）
“48.8566° N, 2.3522° E”（一个地理坐标，指向法国巴黎）
这些数字和代码代表什么？是随机的涂鸦？还是有着特定意义的密码？
“她在通过这些隐藏信息传递真正的意图！”秦风肯定地说，“这些数字不是给普通观众看的，是留给能发现它们的人……也许是留给同伙，也许是……留给我们。”
“留给我们？”小李不解。
“她在炫耀，也在挑战。”林瑶理解了秦风的意思，“她自信我们找不到她，所以用这种方式展示她的‘优越’，就像留下一个谜题，看我们能否解开。”
“2-7-4-9-5，这串数字再次出现，绝对不仅仅是巧合。”秦风盯着那串数字，“它一定是一个核心密钥。”
他将这串数字写在白板中央，然后围绕着它，写下了其他破译出的数字和代码：π，斐波那契数列，cross，巴黎坐标……
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老王尝试用2-7-4-9-5作为密钥，去解密其他信息，或者将其视为坐标、日期去匹配，都失败了。
“也许不是简单的替换或坐标。”秦风沉思着，“想想她的‘镜头’比喻。焦距……透视……坐标系……”
他拿起笔，在2-7-4-9-5下面画了一个二维坐标系，尝试将这些数字作为(x,y)坐标点标注上去。(2,7), (4,9), (5?) … 第五个数字无法成对。
“不是二维，难道是三维？”小李猜测。
三维？秦风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孙小斌工作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墙，那些不规则的镜片拼接……以及鸦青对“镜像”、“反射”的执着。
“不是三维空间坐标。”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是时间坐标！”
他快速解释道：“2-7-4-9-5，如果把它看作是时、分、秒、毫秒……不，不对，数字太大。如果把它看作是一种序列，指向某个特定时间序列上的点呢？”
他尝试将数字与破译出的其他信息关联。“π是无限不循环小数，代表一种超越常规的、‘错误’的精度？斐波那契数列是自然界的增长模式……cross是交叉，是十字线，是镜头的中心对焦点？”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碰撞。
突然，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目光死死盯住那串数字和旁边的单词“cross”。
“cross……交叉……焦点……”秦风喃喃自语，“如果……如果2-7-4-9-5不是目标本身，而是用来计算焦点的参数呢？”
他转向老王，语速飞快：“老王，帮我建立一个简单的光学模型！假设有一个理想薄透镜，物距和像距符合高斯公式。把2,7,4,9,5 这五个数字，分别代入物距、像距、透镜曲率半径等变量中进行排列组合计算，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有意义的焦距值，或者……一个特定的放大率！”
这个想法天马行空，但老王没有质疑，立刻在电脑上建模运算。大量的排列组合在强大的算力下飞速进行。
几分钟后，老王突然“啊”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结果：“当把 2, 4, 5 作为一组透镜参数，7 和 9 作为物距和像距的缩放因子代入时，计算出的系统等效焦距是一个很特殊的数值——47.0 毫米！”
47毫米！
在摄影领域，47毫米是一个非常接近标准人眼视角（约43毫米）的焦距，被认为能最“真实”地还原人眼所见的透视关系，没有广角的畸变，也没有长焦的压缩感。是一种追求“绝对真实”的焦距！
“47……”林瑶也意识到了这个数字的意义，“杜文松案，所有钟表停在3点47分！吴浩是师范大学的学生，他的学号末尾两位也是47！这绝不是巧合！”
47，这个数字，是鸦青的一个核心标识，是她追求那种“绝对真实”、“正确焦距”的扭曲理念的象征！
“所以，2-7-4-9-5 这串密码，真正的核心产出是焦距47！”秦风感到心脏在狂跳，“她的一切行为，都在试图将世界‘校准’到她所认为的‘47毫米焦距’的‘真实’上！不符合这种‘真实’的，就是需要被‘修剪’的冗余！”
这个发现，瞬间为鸦青的疯狂行为提供了一个内在的、扭曲的逻辑内核！
然而，知道了她的“美学核心”，并不能直接指向她的藏身之处。
就在这时，技术部门又破译出了一条最新的、隐藏在鸦青早期某个视频背景噪音里的信息。这条信息比之前的都要长，解码后是一串复杂的混合字符：
“NExt: Grid 47-xx-09. Frame: Golden hour. Subject: the Liar.”
（下一个：网格 47-xx-09。 时间框：黄金时刻。 目标：说谎者。）
“下一个目标！”小李惊呼。
“网格47-xx-09？这是什么意思？地图坐标吗？”
“黄金时刻是摄影术语，通常指日出后或日落前一小时左右，光线最柔和温暖的时段。”秦风解释道，“‘说谎者’……是目标的特征。”
“网格……城市网格系统？”林瑶立刻扑到城市地图前，“我们城市有官方划分的网格系统吗？”
“没有标准的数字网格，但是……”老王调出了城市的分区地图，“如果我们将城市自定一个坐标系，用数字划分区域……‘47’可能代表区域编号，‘xx’未知，‘09’可能是子区域或者具体点位。”
范围依然太大，而且“xx”是未知变量！
“必须破解‘xx’代表什么！”林瑶感到时间紧迫，“‘黄金时刻’……下一个黄金时刻是明天清晨日出后，和明天傍晚日落前！她随时可能动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那串数字密码和刚刚破译出的信息上。
数字的迷宫似乎露出了一个入口，但最关键的钥匙，仍然隐藏在最深的阴影里。
鸦青用数字编织了她的疯狂，而要阻止她，就必须在她设定的数字游戏规则内，抢先解开最终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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