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洼以北的枪声彻底平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辽西平原。火光零星,硝烟未散,但属于战斗的喧嚣已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胜利者打扫战场的脚步声、压低的口令声、伤员的呻吟以及战马偶尔的响鼻。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焦糊、血腥、秋露的湿冷,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大战之后的空寂。
李云龙站在段鹏牺牲的土坡上,久久未动。身后,纵队参谋人员和警卫员沉默地等待着,无人敢打扰。东方天际,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正在悄然渗透厚重的夜幕。新的一天,注定将以胜利的姿态开启,但这胜利的滋味,对于刚刚失去最锋利尖刀的李云龙而言,却苦涩得难以下咽。
“司令员,”参谋长轻声上前,手里拿着刚汇总的战报和东总电报,“各师初步统计,杨家洼及周边战斗,共歼敌约两千,俘敌约三千,其中包括新六军军长李涛(重伤)及以下将校军官十余名。缴获颇丰。我军伤亡……正在统计,一师和‘旋风’营损失较大。”
李云龙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抹血丝和疲惫,透露着他内心的波澜。他接过电报,借着警卫员打亮的手电光,迅速扫过。
东总电报内容简洁有力:“欣闻你部于杨家洼击破敌新六军指挥部,俘获李涛,战果显着。廖耀湘兵团主力已分崩离析,各纵队正全力追剿残敌。令你部于现区域稍作休整,清剿战场,收容俘虏,并派有力部队向台安、盘山方向警戒,防敌零星部队流窜。另,注意搜寻廖耀湘等高级将领踪迹。”
“廖耀湘……还没抓到。”李云龙将电报递还,声音沙哑,“告诉部队,休整可以,但警惕不能放松!电台监听不能停,侦察分队继续向外放!方圆二十里内,给老子像梳头一样梳一遍!特别是大股溃兵流窜方向和可能藏人的树林、村庄、河沟!”
“是!”
“还有,”李云龙顿了顿,“牺牲同志的遗体,务必妥善收敛,登记清楚。尤其是‘旋风’营的……把段鹏,还有牺牲的弟兄们,都好好整理一下,找块好点的地方,暂时安葬。等仗打完了……再说。”他的声音最后低不可闻。
参谋长肃然领命。
李云龙走下土坡,吉普车已经在等候。他需要回到纵队指挥部,掌控全局。坐进车里,他闭上眼,段鹏牺牲前的样子和李涛被俘时那狼狈不甘的神情,交替在脑海中闪现。战争就是这样,上一刻你斩将夺旗,下一刻可能就痛失臂膀。
天亮后,辽西平原展现出一幅战争奇观。目力所及,旷野上到处都是丢弃的武器、装备、车辆(许多被损坏或遗弃),以及成群结队、垂头丧气的国民党军俘虏。他们被我军战士押解着,走向指定的集中地点。许多俘虏面带饥色,衣衫不整,眼神茫然,与一天前还气焰嚣张的“精锐”形象判若两人。
李云龙纵队各部在短暂休整(主要是吃饭、处理伤员、补充少量缴获弹药)后,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战场清理工作中。
以营连为单位,划分责任区域,对杨家洼周边村落、沟壑、树林进行拉网式搜索,清剿可能躲藏的小股残敌或散兵游勇。这项工作并不轻松,时有冷枪冷弹从隐蔽处射出,但在我军严密组织和火力优势下,抵抗迅速被粉碎。
设立了数个临时俘虏收容所。政治部门干部和懂政策的战士负责登记、甄别、宣讲我军俘虏政策。对伤俘进行简单救治。大量的俘虏超出了预期,后勤压力巨大,但部队严格执行“不虐待、不搜腰包(贵重物品上交)、保证基本饮食”的政策,迅速稳定了俘虏情绪。许多俘虏得知李涛被俘、兵团崩溃的消息后,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收缴战利品, 这成了一项浩大工程。从步枪、机枪、冲锋枪,到迫击炮、山炮、野炮,从吉普车、卡车到坦克、装甲车(部分损坏),还有堆积如山的弹药、粮食、被服、通讯器材……各部队组织专门小组,在工兵协助下(排除未爆弹药),进行分类、清点、登记、集中看管。一些技术兵种的战士(如原“旋风”营和纵队维修人员)如获至宝地检查着那些美式装备,特别是完好的火炮和车辆。
搜寻敌军高级将领是重中之重。根据俘虏口供和文件线索,各部队对可能藏匿军官的地点进行重点排查。同时,加强了对俘虏的甄别,特别是那些穿着士兵服装但气质举止不同、或身上带有特殊物品的人员。李云龙严令,对所有校级以上军官(尤其是将官)必须严加看管,单独关押,并第一时间上报。
与此同时,李云龙指示纵队政治部,迅速起草战报和英雄事迹材料,准备上报。同时,他亲自口授了一份简短的电报,发给东总并请转塔山方向的赵刚:“我部于杨家洼击溃敌新六军指,俘李涛。段鹏及‘旋风’营英勇殉国。辽西大局已定。你处如何?甚念。李云龙。”
上午十时左右,二师方向传来一个令人振奋又略带戏剧性的消息。
二师一个连在清扫无梁殿西南一片河滩地时,发现芦苇丛中有异常动静。战士们包围上去,喊话后,从里面颤巍巍走出来七八个穿着破旧老百姓衣服、但脚上却穿着军用皮鞋的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憔悴、试图保持镇定却难掩惊慌的中年人。
带队连长见多识广,觉得这几人气质不像普通溃兵或百姓,尤其是为首那人,虽然衣服破烂,但手上没老茧,皮肤较白,眼神中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残余威仪(尽管被恐惧掩盖)。连长不动声色,命令将他们分开看管,然后仔细搜查他们藏身的芦苇丛,结果在泥水里摸出了几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包,里面是将官服领章、私人印章、一把精致的勃朗宁手枪,以及一些文件、金条和美元。
连长立刻意识到抓到了“大鱼”,一边严加看管,一边火速上报。
师部派人前来辨认,经过核对文件和俘虏中低级军官指认,最终确认——这个化装潜逃的中年人,正是国民党新一军中将军长潘裕昆!
原来,在廖耀湘兵团整体崩溃、各部失去联系的混乱中,潘裕昆见大势已去,便带着少数亲信卫士,丢弃了军装和一切表明身份的物品,试图化装成百姓或溃兵,混出包围圈,向营口或沈阳方向逃窜。没想到慌不择路,躲进了这片看似隐蔽的河滩芦苇丛,却因为不合脚的鞋子和过于“干净”的举止露了马脚。
潘裕昆被押到纵队指挥部时,李云龙正在吃午饭——一块冰冷的玉米饼子就着缴获的罐头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昔日的对手,新一军作为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其军长如今却是这般狼狈模样。
潘裕昆强作镇定,试图保持最后的风度:“败军之将,无话可说。但请贵军以国际公约对待战俘。”
李云龙咬了一口饼子,嚼了几下咽下去,才慢条斯理地说:“潘军长,放心,我们共产党说话算话,优待俘虏。不过,你们打仗的时候,可没怎么讲‘公约’。”
潘裕昆脸一红,无言以对。
李云龙让人给他拿了点水和吃的,然后说:“潘军长,仗打完了,输了就是输了。好好想想吧,为什么你们几十万美械装备打不过我们?除了武器,人心向背,才是关键。带下去,单独看管,别为难他。”
潘裕昆被带走后,李云龙对参谋长笑道:“又一条大鱼。看来廖耀湘把能丢的都丢了。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关于廖耀湘下落的消息,是在当天下午由东总直接通报下来的,并非李云龙纵队所获。
通报称,廖耀湘在兵团溃散后,率极少数随从向沈阳方向逃窜,在黑山以北的张家窝棚附近,被兄弟纵队搜索部队识破并俘获。当时廖耀湘也化装成商人模样,但其随从携带的公文包和其本人气质暴露了身份。至此,廖耀湘西进兵团主要高级将领,除少数可能阵亡或失踪外,大部被俘。
消息传来,纵队指挥部里一片欢腾。参谋长和参谋们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辽西围歼战,取得了最圆满的成果!
李云龙听到消息,先是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辽西这片土地,从黑山、大虎山的顽强阻击,到绕阳河畔的血肉防线,再到杨家洼的掏心一击,最后到这漫山遍野的追亡逐北……多少惊心动魄,多少生死考验,如今,终于以敌酋被擒而彻底落幕。
他走到院子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没有了硝烟遮蔽,天显得格外高远。
胜利了。真正的、酣畅淋漓的胜利。
但他心中那沉甸甸的感觉,并未完全消散。段鹏和“旋风”营牺牲战友的面孔,那些在防御战中倒下的无数战士,锦州城下血染的征衣……胜利的代价,如此沉重。
“司令员,东总最新命令。”参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云龙接过命令。东总嘉奖所有参战部队,并要求各纵队在完成战场清理后,迅速收拢部队,进行短期休整补充,总结辽西战役经验,准备执行下一步战略任务——向沈阳进军,解放东北全境!
同时,命令中提到,政治委员赵刚同志在塔山阻击战中表现出色,现已随阻击兵团主力向锦州方向转移休整,不日将归建。
看到赵刚要回来的消息,李云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这个老搭档不在身边,总觉得少了主心骨。
“老赵要回来了……好啊。”他低声自语,随即提高声音,“命令各部队,加快清理速度!统计好战果和伤亡,安排好伤员和烈士!做好群众工作!休整期间,加强纪律,总结战斗经验!告诉战士们,辽西的仗打完了,但革命还没成功!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等着咱们!”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胜利景象,投向了北方。那里,是沈阳,是东北最后的重镇。他知道,他和他的纵队,很快就会再次踏上征途,用在这场血战中淬炼出的更加锋利的剑刃,去斩断旧时代在东北最后的锁链。
辽西战役的收官之战,对于整个东北战局而言,是完美的句点;但对于李云龙和他的战士们来说,却只是一个更宏大篇章的响亮序曲。钢铁的洪流,在稍事停顿后,必将再次以不可阻挡之势,奔腾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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