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亲王夜玄被册封为北伐大元帅,总督北境军政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京城。有人振奋,认为唯有玄亲王方能抵挡北戎铁蹄;有人担忧,怕这位权势滔天的亲王借此机会进一步坐大;更有人,在暗处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就在夜玄于王府中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筹备出征事宜之时,一股暗流已然在朝堂之上悄然涌动。
翌日,例行朝会。紫宸殿内的气氛比昨日紧急朝会时更为诡异。昨日的恐慌尚未完全散去,今日却多了一份压抑的躁动与隐晦的较量。
夜玄依旧立于武将首位,玄色亲王蟒袍衬得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炬,仿佛一柄已然出鞘、亟待饮血的利剑。他周身散发出的凛然战意与决绝气势,让许多主战派官员心中稍安。
然而,就在皇帝询问各方对北伐方略还有何补充时,一个出乎许多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臣有本奏。”
出声的并非旁人,正是此前因猎场之事被变相软禁在府、今日却破例被允许参加朝会的——国师云崖子!
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癯,眼神平静,仿佛超脱于世俗纷争之外。但他的出现本身,就足以让整个大殿的气氛为之一凝!
承天帝看着下方的云崖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允许云崖子今日上朝,本意是想看看这位“国之柱石”在国难当头有何良策,亦是一种试探。却没想到,他竟真的站了出来。
“国师有何高见,但讲无妨。”皇帝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云崖子微微躬身,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大殿:“陛下,北戎兀术弑父篡位,性情暴虐,骤然兴兵二十万来犯,其势汹汹,确令人心忧。玄亲王殿下勇武过人,忠心耿耿,主动请缨挂帅,其志可嘉,实乃国之幸事。”
他先是一番看似肯定的开场,将夜玄捧了一下,随即话锋陡然一转:
“然,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天朝乃礼仪之邦,以仁德治天下。北戎虽为蛮夷,亦为生灵。如今兀术初登汗位,急于立威,其内部未必全然归附,其所谓二十万大军,恐亦有虚张声势之嫌。”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最后落在夜玄身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若此时我朝便倾举国之力,大举兴兵,与之硬撼,固然可逞一时之快,然则战端一开,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北境百姓首当其冲,国库亦将为之耗尽。此岂非正中了兀术下怀,以其狼戾之师,耗我天朝之国力?”
“贫道以为,”云崖子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与其劳师动众,妄动干戈,不若……暂避其锋芒,以和为上。”
“以和为上?”夜玄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骤然响起,打断了云崖子的话。他甚至未曾转身,只是侧首,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直射云崖子,“国师此言,是要我天朝向那弑父杀兄的蛮夷酋长,摇尾乞和吗?”
这话极其尖锐,毫不留情!
云崖子脸上那悲天悯人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他拂尘一摆,肃容道:“王爷此言差矣!贫道所言之和,非是乞和,乃是缓兵之策,智取之道!”
他转向皇帝,侃侃而谈:“陛下,可先派遣能言善辩之使臣,前往北戎王庭,面见兀术。一则,可探其虚实,观其军容士气;二则,可陈明利害,许以金银绢帛,暂缓其兵锋。兀术新立,内部未稳,未必不愿借此机会,攫取实利,稳固其位。而我朝,则可借此喘息之机,加固边关防务,整顿军备,安抚民心。此乃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之良策也!”
他这番话,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尤其是对于那些畏惧战争、抱有侥幸心理的官员而言,极具诱惑力。
果然,云崖子话音刚落,其门下官员及一些向来主和或怯战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国师大人所言极是!能不打,自然是不打为好!”
“是啊陛下,打仗耗费巨大,苦的还是百姓啊!”
“先派使臣谈谈,摸清对方底细,再作打算,方为上策啊!”
“若能以财帛消弭兵祸,亦是功德无量……”
一时间,主和之声竟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声浪。
“荒谬!”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出声的是镇国公,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他指着那些主和派官员,怒目圆睁:“尔等腐儒,只知空谈!那兀术乃是豺狼性子,弑父之人,岂会因些许财帛便满足?尔等此举,无异于抱薪救火,只会助长其气焰,让他觉得我天朝软弱可欺!届时,他拿了钱财,稳固了内部,只会更加凶猛地扑过来!北境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尔等却在后方妄谈什么以和为贵,简直……简直是误国误民!”
“镇国公此言太过偏激!”一位文官反驳道,“兵凶战危,岂能轻启?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国师之策,乃是老成谋国之言!”
“老成谋国?我看是卖国求安!”另一位武将怒吼。
“你……你血口喷人!”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战派与主和派(或者说缓战派)泾渭分明,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场面几乎失控。龙椅上的承天帝,看着下方吵得面红耳赤的臣子们,脸色越来越难看,既烦躁又犹豫。
他内心深处,自然不愿打仗,劳民伤财,且胜负难料。但夜玄和主战派的话也有道理,兀术狼子野心,岂是财帛能打发的?若一味退让,恐怕……
就在这混乱之际,夜玄缓缓转过身。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参与争吵,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渊的眸子,平静地扫过那些慷慨激昂的主和派官员。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争吵声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弥漫开来。
“国师,”夜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你口口声声以和为贵,以财帛缓兵。本王问你,若那兀术索要的,并非金银,而是我天朝北境三州之地,你给,还是不给?”
他这话,如同毒针,精准地刺中了云崖子话语中最虚伪、最不堪一击的部分!
云崖子瞳孔微缩,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强自镇定:“王爷何出此言?我天朝疆土,岂容蛮夷染指?贫道所言,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夜玄打断他,步步紧逼,“是割让一州?还是两州?或者,如国师之前与那兀术密信中所承诺的……割让三州?!”
“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虽然夜玄之前已在御前抛出部分证据,但如此直接地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控国师通敌卖国、承诺割地,还是第一次!
“玄亲王!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污蔑贫道!”云崖子再也维持不住那超然之态,气得浑身发抖,拂尘直指夜玄,“陛下!玄亲王构陷忠良,扰乱朝纲,其心可诛啊!”
“是否构陷,国师心中自然清楚。”夜玄根本不理会他的咆哮,转身面向皇帝,声音沉凝如铁,“陛下!北戎铁蹄已至国门,此乃存亡之战,非退让可解!兀术之野心,绝非财帛可填!今日割一城,明日他必索十城!今日献金帛,明日他必索子女玉帛!唯有战!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将其彻底打疼、打怕,方能换来边境真正之安宁,方能震慑四方宵小,扬我天朝国威!”
他单膝跪地,抱拳请命,声音铿锵,掷地有声:“臣,夜玄,请陛下圣裁!主和,则国势日衰,民心离散;主战,臣愿率王师,北驱胡虏,虽九死其犹未悔!”
镇国公等一众武将齐刷刷跪下:“臣等附议!愿随王爷北驱胡虏,虽九死其犹未悔!”
声浪震天,战意冲霄!
承天帝看着跪倒在地、战意昂扬的夜玄和众将,又看了看脸色铁青、兀自辩解的云崖子,以及那些被夜玄一句“割让三州”吓得不敢再轻易开口的主和派,心中终于做出了决断。
在绝对的武力威胁和卖国嫌疑面前,任何“缓兵之计”都显得苍白而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龙案!
“够了!”
殿内瞬间寂静。
“北戎猖狂,犯我疆土,朕意已决!”承天帝站起身,声音带着帝王的决绝,“战!”
“玄亲王夜玄,即为北伐大元帅,三日后,率军出征,不得有误!”
“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了神色各异的满朝文武。
夜玄缓缓站起身,目光冰冷地扫过面色灰败的云崖子,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冽弧度。
这一局,他赢了。
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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