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玄亲王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书房窗口透出的烛光,昭示着主人又是一夜未眠。
夜玄刚刚处理完“幽篁里”的安排,正欲闭目养神片刻,一阵极其急促、带着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如同骤雨般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王爷!北境八百里加急!”墨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夜玄猛地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疲惫瞬间消散,锐利如鹰。“进!”
墨羽推门而入,甚至来不及行礼,双手呈上一枚插着三根染血雉羽、代表着最高紧急军情的铜管。“镇北侯岳擎天急报!”
夜玄一把抓过铜管,捏碎封蜡,抽出里面卷得紧紧的、带着硝烟与尘土气息的信纸,迅速展开。目光扫过上面岳擎天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潦草字迹,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肃杀!
信中的内容,比之前任何一次军报都要严峻和急迫!
岳擎天禀报:北戎三王子兀术,已于三日前,在其母族部落及部分西域佣兵的支持下,悍然发动政变,弑父杀兄,以铁血手段强行整合了原本分裂的王庭势力,正式继任北戎大汗!
这本身已是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巨变。然而,更糟糕的消息还在后面——
兀术登基之后,甚至未曾举行正式的庆典,便立刻颁布了“南征令”!他以“天朝庇护其流亡兄长(已被杀)、干涉北戎内政”为借口,宣称要“替天行道,洗刷国耻”!
目前,北戎集结的超过二十万精锐骑兵,由其亲自统帅,已然开拔,正兵分三路,如同三支巨大的黑色箭头,直扑天朝北境三大雄关:镇北关、雁回关、铁壁城! 先锋部队距离边境已不足百里!大战,一触即发!
岳擎天在信中强调,此次北戎出兵之果断、兵力之雄厚、势头之凶猛,远超近三十年来任何一次犯边!兀术此人,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且明显得到了西域某些势力的鼎力支持(军中已发现西域工匠改良的攻城器械和疑似“幽阁”杀手活动的踪迹),其志绝非小打小闹的劫掠,而是意图……鲸吞天朝北境,甚至直指中原!
信的最后,是岳擎天以血书写的八个大字:“军情如火,恳请驰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在书房内蔓延。
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夜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捏着信纸的细微声响。
战争的阴云,不再是远天的闷雷,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裹挟着血腥气的狂风,已然吹到了边境线上,下一刻,便要席卷整个朝堂!
夜玄缓缓将信纸放在桌上,动作很慢,仿佛那薄薄的信纸有千钧之重。他抬起头,看向窗外依旧漆黑的天色,眼神深邃得如同无底寒渊。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云崖子!定然是这老贼与兀术早已约定!他在国内发动阴谋,牵制朝廷精力,甚至试图弑君嫁祸,清除主战派;而兀术则在境外整合力量,伺机而动!里应外合,好毒的计策!
如今,云崖子虽暂时受挫被软禁,但其造成的朝局动荡与对皇帝心力的牵扯已然形成。而兀术,则抓住了这个“完美”的时机,悍然发动了全面入侵!
“更衣,备轿,即刻入宫!”夜玄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可怕平静。
“是!”墨羽领命,立刻安排。
半个时辰后,天色微熹,承天帝被贴身太监从睡梦中紧急唤醒。当他看到夜玄呈上的、那插着染血雉羽的军报时,所有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信纸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二……二十万骑兵……兵分三路……兀术……”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惊恐与难以置信,“他……他怎么敢?!岳擎天呢?边军呢?可能抵挡?!”
“陛下,”夜玄声音沉凝,如同磐石,“岳侯爷已严阵以待,边军将士必会血战到底,寸土不让。然,敌众我寡,兀术蓄谋已久,气势正盛,且疑似有西域势力介入。镇北关、雁回关、铁壁城虽是天险,但若久无援军,恐……独木难支。”
他没有危言耸听,只是陈述最坏的可能。但正是这种冷静的陈述,让承天帝更加心慌意乱。
“援军……对!援军!”承天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看向夜玄,“玄亲王,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该派何人领兵?需调动多少兵马?”
“当务之急,是立刻召开紧急朝会,商议对策。”夜玄冷静道,“臣建议,即刻从京畿大营、河西、陇右等地,抽调至少十五万精锐,火速驰援北境。粮草、军械需同步调配,刻不容缓!”
“十五万……”承天帝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乎是能动用的机动兵力大半了!“那京城防务……”
“京城有御林军与禁军守卫,固若金汤。北境若失,京城亦难保全!”夜玄语气斩钉截铁,“陛下,此乃国战,不容丝毫犹豫!”
承天帝看着夜玄那沉稳如山、眼神坚定的模样,慌乱的心仿佛找到了一丝依靠。是啊,此刻,他需要这把最锋利的刀!
“好!就依爱卿所言!即刻鸣钟,召集文武百官,紧急朝会!”
急促而洪亮的景阳钟声,如同丧钟般敲响在黎明时分的皇城上空,传遍了整个京城!无数还在睡梦中或被晨光唤醒的官员,听到这只有在最紧急情况下才会敲响的钟声,无不骇然变色,慌忙穿戴朝服,向着皇宫疾奔而去。
紫宸殿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肃杀。皇帝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夜玄立于武将首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许多人脸上还带着仓促和惊疑。
当承天帝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宣布了北戎兀术弑父自立、并率二十万大军南侵的惊天消息时,整个大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炸开了锅!
“二十万骑兵?!这……”
“兀术狼子野心!竟敢如此!”
“岳侯爷能守住吗?”
“必须立刻发兵救援!”
惊呼声、怒骂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肃静!”司礼太监尖着嗓子高喊,才勉强压下了嘈杂。
兵部尚书(已非国师党羽,但能力平庸)率先出列,声音发虚:“陛下,北境告急,发兵救援刻不容缓!然,京畿乃根本重地,不可不防。臣以为,可先调河西、陇右之兵八万驰援,京畿大营之兵,还需慎重……”
“八万?”夜玄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他,如同冰锥刺入所有人的耳膜,“张尚书可知北戎此次出动的是何等兵力?二十万最精锐的骑兵!且有备而来!岳侯爷麾下边军满打满算不过十万,还要分守三关!八万援军,杯水车薪,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北境沦陷,让兀术的铁蹄踏破三关,直入中原吗?!”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面露怯懦或打着小算盘的官员,声音带着沙场的铁血之气:“此乃存亡之战,非寻常边衅!当倾力以赴,毕其功于一役!臣,夜玄,愿亲赴北境,统兵御敌,不破北戎,誓不还朝!”
亲赴北境!统兵御敌!
夜玄的话,如同惊雷,再次震撼了整个朝堂!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位刚刚立下救驾大功、声望如日中天的亲王,将亲自踏入那片最危险、最残酷的战场!胜,则功盖寰宇;败,则可能马革裹尸,甚至……万劫不复!
承天帝看着殿下请战的夜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忌惮夜玄的权势,但此刻,放眼满朝文武,论威望,论能力,论对北戎的了解,还有谁能比玄亲王更适合挂帅出征?若北境真的失守,他的皇位同样岌岌可危!
权衡利弊,几乎是瞬间,承天帝便有了决断。
“好!”他猛地一拍龙椅,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决绝之色,“玄亲王忠勇可嘉,实乃国之柱石!朕,准奏!”
他目光扫视群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即册封玄亲王夜玄为北伐大元帅,总督北境一切军政要务!京畿大营、河西、陇右诸军,悉听调遣!举国之力,支援北境!务必……将北戎蛮夷,给朕挡在国门之外!”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夜玄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如同金铁交鸣。
战争的齿轮,在这一刻,被彻底拨动。
朝会散去,整个京城如同被点燃的烽火台,瞬间进入了紧张的战争状态。调兵遣将,筹集粮草,打造军械……无数命令从皇宫和玄亲王府发出,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轰然运转。
夜玄回到王府,甚至来不及休息,立刻召见苏文衍、墨羽等人,开始部署出征前的一切事宜。
而原本定于今日悄然启程前往“幽篁里”的琉璃,她的行程,她的命运,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局,被彻底打乱,卷入了一场更加宏大而凶险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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