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强忍着左肩胛传来的钻心剧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夜色笼罩的屋脊巷道间穿梭。鲜血浸湿了她背后的衣衫,黏腻而冰冷,每一次腾挪落地,都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阵眩晕。
但她不能停。身份暴露,意味着她已成为明靶,必须尽快回到唯一安全的地方——玄亲王府。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暂时甩脱,但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断眉”那一箭,不仅重创了她,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对方已经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她和林清砚一并铲除。
当她终于看到王府那熟悉的、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兽般的轮廓时,紧绷的神经才略微一松。她选择了一条最为隐秘的路径,避开所有明哨暗岗,如同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落入王府内院,径直朝着夜玄的书房方向掠去。
书房内,灯火通明。
夜玄尚未休息,他正在批阅一份关于北戎边境粮草调动的密报。忽然,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敏锐地听到了窗外一丝不同于往常的、略显急促和沉重的落地声。
他眉头微蹙,放下了笔。
几乎就在同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琉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呼吸也比平时粗重几分,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左肩后方,赫然插着半截断箭,深色的衣物被洇湿了一大片,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而她脸上,那方常年遮蔽容颜的玄色面纱,已然不见。
夜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主子……”琉璃强撑着想要像往常一样单膝行礼,但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夜玄的身影瞬间从书案后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琉璃身边,一把扶住了她即将软倒的身体。他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扶住她的手稳定而有力,但琉璃能感觉到,那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他的目光先是迅速扫过她苍白的面容,随即死死盯住她肩后那截断箭,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仿佛万年寒潭深处炸裂的冰晶,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前的恐怖气息,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
“谁干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琉璃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感受到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心中竟奇异般地安定下来。她强忍着剧痛,简洁清晰地汇报:“护送林大人回府途中,遇四名‘幽阁’精锐伏击。属下……身份暴露。突围时,被‘断眉’暗箭所伤。”
“幽阁……断眉……”夜玄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中的风暴几乎要毁灭一切。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失去面纱的脸上,那清冷的容颜因失血而更显脆弱,却也更清晰地映入他眼底。
他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旁边的软榻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与他周身散发的暴戾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人!”他对着门外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早已察觉到异样、守在门外的墨羽应声而入,当他看到软榻上受伤的琉璃和她肩后的断箭时,饶是见惯了生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立刻去请陈太医!要快!”夜玄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陈太医是王府的心腹,医术高明,且口风极严。
“是!”墨羽毫不迟疑,转身就要去办。
“等等!”夜玄叫住他。
墨羽停步回头。
夜玄缓缓直起身,他背对着琉璃,面向墨羽,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从刚才那压抑的暴怒,变成了如同出鞘绝世凶刃般的凛冽与决绝!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幽影卫’全体出动!目标——京城内外,所有已知及疑似‘幽阁’据点!格杀勿论!鸡犬不留!”
他微微停顿,补充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尤其是那个‘断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爷!”墨羽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躬身领命,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书房外。他知道,王爷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京城的地下世界,今夜注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命令下达,夜玄周身那恐怖的气息才略微收敛。他转过身,重新走到软榻边,看着琉璃因忍痛而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唇色,眼神复杂难明。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一下那伤口周围,但指尖在即将触及时又停了下来,最终只是紧紧握成了拳,骨节泛白。
“忍着点,陈太医马上就到。”他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未散的冷意。
琉璃虚弱地点了点头:“谢主子……属下无能,累主子……”
“闭嘴。”夜玄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做得很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海:“你的脸……”
琉璃垂下眼睫:“当时情况危急,被对方扯下面纱……林清砚,也看到了。”
夜玄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他只是淡淡道:“无妨。看到便看到了。你且安心养伤,其余之事,本王自有计较。”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榻边,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守护着受伤的属下。书房内只剩下琉璃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烛火摇曳的噼啪声。
没过多久,须发皆白的陈太医提着药箱,在墨羽的引领下匆匆赶来。见到夜玄在此,他连忙要行礼。
“免了,先看她!”夜玄挥手制止,让开位置。
陈太医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查看琉璃的伤势。当他看到那深深嵌入骨肉的箭镞时,眉头紧紧皱起:“王爷,此箭力道极大,箭镞带倒刺,嵌入肩胛骨,需立刻取出,否则恐伤及筋骨,留下后患。只是……过程会极为痛苦。”
“需要什么,尽管用。”夜玄的声音不容置疑,“务必让她完好如初。”
“老朽定当尽力!”陈太医深吸一口气,打开药箱,开始准备工具和麻沸散。
琉璃看向夜玄,轻声道:“主子,您……不必在此。”
处理伤口,场面必然血腥,她不想让主子看到。
夜玄却只是走到窗边,背对着软榻,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无波:“你做你的事。”
他的身影挺拔而坚定,仿佛在告诉琉璃,他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陈太医见状,也不再犹豫,示意琉璃服下麻沸散。然而,麻沸散生效需要时间,而箭镞必须尽快取出。
当冰冷的刀具触及皮肉,开始剥离、勾取那深嵌入骨的箭镞时,剧烈的疼痛让琉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唇瓣被咬出深深的齿痕,渗出血丝。
背对着她的夜玄,听着身后那极力压抑的、因极致痛苦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负在身后的双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将“幽阁”和其背后的主使者,碎尸万段!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身后终于传来陈太医如释重负的声音:“王爷,箭镞取出来了!万幸未伤及主要经脉,但失血过多,伤口颇深,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夜玄缓缓转过身,看到琉璃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虚脱地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清醒而倔强。旁边的银盘里,放着一枚染血的、带着狰狞倒刺的三角形箭镞。
他走到榻边,接过陈太医递上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金疮药,亲自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为琉璃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将药粉均匀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琉璃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专注而冷峻的侧脸,感受着伤口传来的清凉和那双稳定的手带来的奇异安抚,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沉静的暖流。
包扎完毕,陈太医又开了内服的方子,仔细叮嘱一番后,才在墨羽的护送下离去。
夜玄为琉璃盖好薄被,直起身。
此时,窗外遥远的京城某个方向,隐约传来了骚动和兵刃相交的声音,很快又归于沉寂。
墨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书房门口,单膝跪地,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王爷,城东、城西三处‘幽阁’据点已拔除,共歼敌二十七人,缴获部分信件和物资。但……未发现‘断眉’踪迹,似已闻风潜逃。”
夜玄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早已在意料之中。他看了一眼因药力发作而渐渐陷入沉睡的琉璃,对墨羽吩咐道:“加派人手,守住王府各处,尤其是这里。在她伤愈之前,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是!”
“继续搜捕‘断眉’,扩大清洗范围。本王要让云崖子知道,动本王的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属下明白!”
墨羽领命而去。
夜玄站在榻边,凝视着琉璃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几缕发丝拨开。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坚定。
“好好睡一觉。”他低声自语,又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这笔账,本王会亲自,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夜色正浓,而玄亲王的怒火,才刚刚开始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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