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微熹。
琉璃已如同往常一样，隐没在林清砚官邸外的阴影中，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追踪从未发生。她的目光比往日更加锐利，如同最警惕的哨兵，扫视着任何可能接近这座宅邸的可疑身影。
林清砚一如既往下朝归来，他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经过昨日之事，他显然更加谨慎，护卫的数量增加了，且都是眼神精悍、步履沉稳的好手，显然是夜玄暗中调配而来。
一切看似平静，但琉璃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昨日失败的刺杀，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涟漪尚未平息，更大的波浪正在水下酝酿。
她看到林清砚在进入书房前，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藏身的方向，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他没有点破，只是微微颔首，随即步入了书房。
这位林大人，比想象中更为敏锐。琉璃心中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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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亲王府，书房内。
夜玄的面前摊开着两份刚刚送来的密报。
一份来自墨羽，上面详细列出了三日后皇觉寺祈福的随行人员名单及守卫布置图。他的指尖在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点了点——护国寺武僧“净尘”，此人是由国师府举荐，临时加入护卫队伍的。
“净尘……”夜玄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查清楚他的底细了吗？”
侍立在一旁的墨羽躬身道：“回王爷，初步查明，此人是三年前投入护国寺的，自称来自南疆，武艺高强，尤其擅长棍法。但属下发现，他右手虎口的老茧位置，更像是常年用刀所致。而且，他每月固定会去城南的一家香料铺子，那家铺子……有西域背景。”
“西域背景，用刀的武僧……”夜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这就是‘断眉’安排的，用来制造‘意外’的关键棋子了。很好，继续盯着他，但不要惊动。”
“是。”
夜玄拿起第二份密报，这是关于“断眉”的。资料显示，“断眉”本名不详，是“幽阁”内专司刺杀行动的“蛇组”头目之一，心狠手辣，擅长布局。最近他频繁出入城西一家名为“醉清风”的酒楼，而那里，似乎是某个西域商会头目的隐秘据点。
“西域……又是西域。”夜玄眼中寒光闪烁，“云崖子，你和西域的勾结，看来比本王想象的还要深。‘离魂散’，西域商会，现在又是这个‘净尘’……”
他沉吟片刻，心中一个清晰的反击计划逐渐成型。对方想制造意外，那他就让这个“意外”，发生在该发生的人身上。
“墨羽，”夜玄沉声吩咐，“让我们的人，替换掉皇觉寺后山栈道的几名关键守卫。再准备一份‘大礼’，到时候，送给那位净尘师傅。”
“属下明白！”墨羽眼中闪过一丝心领神会的厉芒。
“另外，”夜玄补充道，“给林清砚递个消息，不用说得太明，只需提醒他，皇觉寺后山风景虽好，但栈道年久失修，让他祈福之后，务必‘紧随圣驾’，莫要‘独自流连’。”
他要让林清砚有所防备，但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未卜先知，以免引起国师那边的警觉。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办。”墨羽领命，悄然退下。
书房内，夜玄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窗外。棋盘已经铺开，棋子也已落下，接下来，就是等待收网的那一刻。他倒要看看，当国师精心布置的“意外”反过来砸到他自己脚上时，那位一向超然物外的国师大人，会是何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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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安国公府。
昨日在林清砚那里吃了瘪的安国公，正搂着新纳的美妾饮酒作乐，心中犹自愤愤不平。
“不过一个寒门贱吏，仗着有几分虚名，竟敢不给本国公面子！还有那个玄亲王，竟举荐这等不识抬举的东西！”他狠狠灌下一杯酒，骂道。
这时，一名心腹管家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安国公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哦？国师府的人传话？怎么说？”
管家低声道：“来人说，林清砚此举，不仅是打国公爷您的脸，更是没把贵妃娘娘和国师放在眼里。此人若留在朝中，必成心腹大患。三日后皇觉寺祈福，是个机会……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只需国公爷您……在适当的时候，帮忙绊住林清砚身边的护卫片刻，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即可。事后，自有厚报，而且保证牵扯不到国公爷您身上。”
安国公闻言，脸上露出贪婪与狠毒交织的神色。他虽蠢，但也知道国师势大，能与玄亲王抗衡。若能借此机会巴结上国师，又能除掉林清砚这个碍眼的家伙，岂不是一箭双雕？
至于后果？国师都说了保证牵扯不到他，他还怕什么？
“好！你回复那边，就说本国公知道了！到时候，定会‘好好配合’！”安国公嘿嘿笑道，仿佛已经看到林清砚身败名裂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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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醉清风”酒楼，顶层雅间。
“断眉”男人——蛇组头目，正与一个穿着西域服饰、高鼻深目的男子对坐。桌上摆着精致的酒菜，但两人都无心享用。
“事情都安排妥了？”“断眉”的声音依旧沙哑，左眉那道断痕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西域男子操着生硬的官话：“放心，‘净尘’是我们最好的‘工匠’之一，他懂得如何让意外看起来天衣无缝。你们提供的路线和时机也很完美。只是……‘离魂散’的事情，似乎引起了玄亲王的警觉，他的人在查西域商会。”
“哼，”“断眉”冷哼一声，“夜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只要皇觉寺的事成了，死无对证，他再查也查不到国师头上。至于你们，做完这笔，尽快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西域男子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合作愉快。希望这次，能彻底搬掉林清砚这块绊脚石，也能让玄亲王尝尝痛失臂膀的滋味。”
两只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映出两人眼中同样阴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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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次降临。
琉璃结束了一天的护卫，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按照夜玄的指示，在京城几个特定的区域悄然巡视了一圈。她需要确认，在皇觉寺行动之前，“幽阁”是否有其他异动。
当她经过一条靠近安国公府的巷子时，敏锐地听到两个刚从后门溜出来的小厮的对话。
“……国公爷吩咐了，让咱们到时候机灵点，只要看到林大人的轿子过来，就假装打架冲出去，把水搅浑……”
“知道了，真不明白，对付一个穷官，至于这么麻烦吗？”
“嘘！小声点！听上头的意思，是国师府那边……”
声音渐行渐远。
琉璃心中一动。安国公府也要掺和进来？制造混乱？这与她昨夜听到的“制造混乱”不谋而合。看来，对方是打算多管齐下，确保万无一失。
她将这个新发现默默记下，准备回去一并汇报。敌人的网络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而主子，显然已经张开了更大的网。
回到王府，琉璃将白日所见及安国公府的异动如实禀报。
夜玄听完，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淡淡道：“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正好，一并清理了。”
他看向琉璃，目光深邃：“这三日，辛苦你了。皇觉寺之前，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动作，但你仍需警惕。下去休息吧，养精蓄锐，三日后，或许需要你亲自去一趟皇觉寺，亲眼看着这场‘好戏’落幕。”
“是，主子。”琉璃躬身退下。她知道，主子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她需要做的，就是保持最佳状态，随时准备执行主子的任何命令。
走出书房，琉璃抬头望向夜空。月明星稀，但她的心却如同这暗流汹涌的京城，无法完全平静。三日后那场看似庄严的祈福，注定将成为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争。
而她，将是这场战争中，最靠近风暴中心的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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