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泉的“客居”生活,以一种让整个烈日部落都极不适应的方式开始了。
他没有离开的打算,却也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他不接受部落提供的固定居所,只是随意选择了广场边缘一棵视野极佳的高大乔木的树冠作为临时栖身之地。每日清晨,当初升的阳光驱散薄雾,他便会展翅离开树冠,开始在部落上空,以一种令人不安的、缓慢而规律的方式盘旋。
那不是友好的巡视,而是彻头彻尾的侦查。
他锐利的鹰眸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掠过部落的每一个角落。从战士们晨起操练的队列,到妇孺在溪边洗漱、处理食物的细节;从熊青云带着人手叮叮当当敲打石基、烧制砖块的工地,到兔朵朵和猫灵等雌性小心翼翼照料农田、学习制陶的工坊;甚至狼啸布置的明哨、暗哨的位置,巡逻队换防的间隔,都被他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
他飞得很高,高到地面的石矛和投枪根本无法企及,这让他有一种绝对的安全感。偶尔,他会降低一些高度,悬停在某个他感兴趣的区域上空,比如那片长势格外旺盛的“神赐农田”上方,久久凝视,似乎在分析那违背常理的生长速度究竟源于何种力量。
这种无时无刻不被窥视的感觉,像无数细小的毛刺,扎在每个族人的皮肤上,让人坐立难安。
“首领!那家伙又在那里盯着陶窑看了快半个日升了!”熊青云气冲冲地找到正在检查新建箭塔进度的狮岭,古铜色的脸膛因愤怒而泛红,“俺们干活,他就在上面看!看得人心里发毛!真想一木头把他砸下来!”
狼啸也面色凝重地前来汇报:“首领,神女,我们所有的防御布置,巡逻路线,恐怕都被他摸清了。他在天上,我们……我们毫无秘密可言。”
狮岭仰头,看着那个在蓝天背景下几乎成为一个小黑点的身影,琥珀色的眸子里寒光闪烁。它何尝不愤怒?身为领地意识极强的狮族,这种被人在头顶肆意窥探领地、窥探伴侣(尽管契约尚未完全转化为情感,但占有欲已然滋生)的感觉,让它暴躁得想撕裂什么。但它更清楚,冲动解决不了问题。鹰族的飞行能力是天生的优势,在地面战力占据绝对优势前,贸然攻击只会暴露己方的无力。
“忍耐。”狮岭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摸清他的目的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它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紫嫣。相比其他人的焦躁和愤怒,她显得异常沉静,正低头用一根炭笔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板上画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空中的鹰泉,目光冷静得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对象。
“紫嫣,你有何看法?”狮岭问道。不知不觉间,它在重大决策上,已经习惯了征询她的意见。
陈紫嫣放下炭笔,石板上是她勾勒出的简易部落布局图,上面标注了一些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她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看向天空。
“他在收集信息。”陈紫嫣的声音很平稳,“他在评估我们。评估我们的实力,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组织能力,以及……我的价值。”
她指向石板上的布局图:“他重点观察的区域,有几个共同点:技术核心区,如陶窑、砖窑;食物生产区,如农田;以及军事布防点。他很聪明,知道从哪里最能看出一个部落的潜力和弱点。”
“那我们就任由他看吗?”狼啸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不甘。
“看,当然可以让他看。”陈紫嫣的唇角忽然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算计的弧度,“但我们可以决定,让他看到什么。”
她看向狮岭和狼啸,目光清亮:“既然他好奇,那我们就‘满足’他的好奇心。有些东西,可以适当‘展示’给他看,比如我们井然有序的劳作,比如砖石建筑的坚固。但有些核心,比如土根的具体培育方法,陶器烧制的关键火候,还有蛇毅配置的那些特殊药粉,必须严格保密。”
“你的意思是……误导他?”狮岭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完全是误导,是选择性展示。”陈紫嫣解释道,“我们要让他看到我们的价值,看到与我们交好可能带来的好处,比如稳定的食物来源,比如更好的器具。但同时,也要让他意识到,这些价值的核心掌握在我们手中,并且,我们并非毫无防备的羔羊。”
她顿了顿,继续说出自己更深层的考虑:“而且,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吗?一个来自天空的‘眼睛’,能看到的不仅仅是我们的部落。巨爪部落的动向,周边区域的地形、资源……如果我们能与他建立某种……信息交换,甚至合作,对我们应对眼前的威胁,或许有极大帮助。”
狮岭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陈紫嫣的想法总是如此与众不同,却又直指关键。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利用。
“风险很大。”它最终沉声道,“与虎谋皮。”
“我知道。”陈紫嫣点头,“所以我们需要试探,需要掌握主动权。不能让他一直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们。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落下来’,至少在心理上,与我们处于一个更平等的对话层面。”
如何让一个高傲的、拥有绝对制空权的天空霸主“落下来”?这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陈紫嫣开始有意识地“安排”鹰泉看到的景象。她让熊青云“恰好”在鹰泉低空盘旋时,演示砖块如何一块块垒砌成坚固的墙壁;她让兔朵朵和猫灵“无意中”展示那些光滑规整的陶器成品,并用它们盛放煮好的、香气四溢的食物;她甚至亲自在农田边,指挥族人进行一场模拟的、应对小型野兽袭击的防御演练,展示部落快速集结和协同作战的能力。
这些“表演”确实起到了效果。鹰泉盘旋观察的时间越来越长,落地的次数也渐渐增多。他不再仅仅停留在树冠上,偶尔会落在广场边缘,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沉默地观看。但他依旧很少与族人交流,问出的问题也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显示出他超凡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
他对陈紫嫣的兴趣也与日俱增。他看着她从容地指挥若定,看着她用那些他无法理解的知识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看着她与那些弱小的兔族、猫族雌性平等交流,甚至看着她耐心地教导几个懵懂的幼崽辨认植物。
这个雌性,和他认知中的所有雌性都不同。她不像陆地雌性那样柔弱可欺,也不像部分强大族群雌性那样骄纵蛮横。她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沉静而坚定的力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让他感到困惑,也……更加好奇。
这天傍晚,鹰泉再次落在广场边缘,看着陈紫嫣正指导几个族人,将一种混合了草茎和粘土的泥浆,涂抹在新建成的砖石房屋的外墙上。
“这是什么?”他终于主动开口,问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最初那种纯粹的漠然。
陈紫嫣回过头,脸上带着劳作后的微红,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她用手背擦了擦,平静地回答:“这是一种保护层,可以防止雨水侵蚀墙壁,让房子更坚固,也更保暖。”
鹰泉看着那灰扑扑的泥浆,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飞行族群不需要如此笨重的巢穴。”
“但陆地族群需要。”陈紫嫣并不生气,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一个坚固的住所,可以抵御风寒雨雪,躲避猛兽袭击,让人休息得更好,从而更有精力去狩猎、去种植、去发展。这是文明进步的基石之一。”
“文明?进步?”鹰泉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湛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思。他环顾这个虽然简陋,却处处透着“规划”和“意图”的部落,再对比他见过的其他浑浑噩噩、只知道狩猎和争夺雌性的陆地部落,似乎有些理解了这两个词的含义。
“你们追求的‘进步’,就是为了建造这种……盒子?”他指了指砖房,语气带着天生的质疑。
“不仅仅是为了盒子。”陈紫嫣走到旁边,拿起一个装满清水的陶碗,递向鹰泉,“也是为了能安心地喝一口干净的水,为了在冬天不必忍饥挨饿,为了幼崽能平安长大,为了族人能活得更有尊严。”
鹰泉没有接那只陶碗,他的目光落在碗中清澈的水面上,又移到陈紫嫣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脸上。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荡,带着一种他从未在任何兽人眼中看到过的、对未来的笃定和希望。
那一刻,鹰泉心中某根坚固的弦,似乎被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
这个陆地部落,这个奇特的雌性,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似乎并不仅仅是生存……他们是在试图改变这个蛮荒世界的规则。
而规则……天空的霸主,向来是制定规则,或者打破规则的存在。
他深深地看了陈紫嫣一眼,没有再说话,双翼一展,再次冲天而起,融入了橘红色的晚霞之中。
看着他那消失在暮色中的身影,陈紫嫣缓缓放下手中的陶碗,轻轻吐出一口气。
铺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这条高傲的鹰,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起,对部落和她的价值也有了初步的认可。
接下来,是该想办法,让他为自己这份过于肆无忌惮的“侦查”,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并且真正意识到,与烈日部落打交道,需要的是平等的姿态,而非俯视的目光。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目标,正是鹰泉那与生俱来的、对未知事物的探究欲,以及他那份根深蒂固的、属于天空王者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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