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死寂被寒风重新占据。腐朽的门板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呻吟,卷起地上冻结的尘土和干枯草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腐臭、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濒临崩溃的虚弱气息。
林尘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土墙。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娃娃,每一寸筋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腰肋那道狰狞的刀伤虽然在三叶金脉草磅礴的生命本源滋养下止住了流血,甚至边缘开始收缩愈合,但新生的嫩肉依旧脆弱不堪,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更深的痛楚来自识海深处。强行催动虚空道种穿透空间壁垒盗取秘籍,又硬抗空间反噬的冲击,早已将他那点刚刚恢复一丝的精神力彻底榨干!此刻的识海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泼上冰水的荒漠,干涸、龟裂、遍布着剧痛的裂痕!每一次试图凝聚意念,都如同在破碎的玻璃渣上行走,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虚空道种沉寂在胸腔深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唯有掌心紧握着的那本厚实、冰凉、散发着陈旧墨香的书册,如同黑暗冰原上唯一的光源,死死维系着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清醒。
《小擒拿手》!
他艰难地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那本泛黄的线装书上。封面那枚模糊的拳印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古朴凌厉的力量感,仿佛要将他的视线吸进去。
翻开书页。
泛黄的纸张上,一行行苍劲有力、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墨字映入眼帘:
“擒拿之要,在于锁、扣、缠、拿、错骨、分筋!以弱制强,以巧破力!劲走指尖,力透骨缝!……”
凌厉!精妙!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实战搏杀气息!
林尘的瞳孔微微收缩。仙帝宸渊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万载岁月,他见识过诸天万界无数神功秘法,弹指间星河崩灭,挥手间法则重构!眼前这凡俗武学,粗陋如同孩童涂鸦!
但……此刻!这具残破的凡胎肉体!这枯竭的识海!这沉寂的道种!
这……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学!
必须学!
他强忍着识海撕裂般的剧痛,强行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在狂风中护住一点微弱的烛火,艰难地、一字一句地……阅读着书页上的文字。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枯竭的识海之上!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硬是将那点精神烛火维持不灭!
“锁喉扣腕……缠臂别肘……错骨分筋……”
招式图谱上,一个个用墨线勾勒出的、极其精妙的人体动作分解图,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入他剧痛的识海!
动作!轨迹!发力点!关节要害!
林尘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他尝试着在脑海中模拟那些动作。但……这具身体太过孱弱!腰肋的剧痛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着每一个细微的发力!手臂僵硬如枯木,手指因冻疮和裂口而麻木迟钝!别说施展精妙的擒拿手法,就连最简单的握拳都显得无比艰难!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不行!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学会!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最后一点意志的刹那——
嗡!
沉寂的虚空道种冰核深处,仿佛被这强行灌注的武道意念所刺激,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紧接着!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空间解析属性的奇异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从道种冰核中探出!并非催动力量,而是一种……被动的、本能般的……空间映射!
林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图谱!不再是抽象的文字描述!
在他的意识深处!一幅全新的、立体的、带着绝对空间坐标感的“动态影像”瞬间生成!
影像中,两个由纯粹空间能量构成的、模糊的“人形光影”正在模拟演练!光影的动作轨迹、肌肉筋络的发力传导、关节骨骼的细微转动、指尖力量的凝聚与爆发……所有《小擒拿手》图谱上的精妙招式,都被这空间映射能力分解、解析、重组!以一种超越图谱文字千百倍的直观方式,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锁喉扣腕!光影的指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划过对方咽喉要害的空间节点,手腕翻转间,空间能量模拟的“筋络”被瞬间锁死!
缠臂别肘!光影的手臂如同灵蛇缠绕,沿着对方臂骨的空间轨迹螺旋而上,肘关节被强行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错骨分筋!指尖蕴含的爆发力如同微缩的星辰爆炸,精准地点在对方肩胛骨与臂骨连接处的空间薄弱点上!模拟的“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快!准!狠!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经过亿万次演算般精准!每一个发力点都落在人体空间结构最脆弱的节点上!
这……才是《小擒拿手》真正的……空间奥义?!
林尘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巨大的消耗!维持这种空间映射解析,如同在燃烧他残存的生命力!识海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加剧!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贪婪地吸收着这空间映射传递而来的……武道真意!
身体!动起来!
在空间映射的绝对指引下!林尘那具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木偶,极其笨拙、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精准地……动了起来!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沾满血污、冻疮裂口的枯瘦左手!五指僵硬地张开!模仿着空间光影中“锁喉扣腕”的起手式!
腰肋的剧痛如同钢针贯穿!手臂的肌肉因强行发力而剧烈痉挛!但他不管不顾!精神力死死锁定空间映射中指尖的轨迹!
指尖颤抖着,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朝着身前冰冷的虚空……缓缓探出!
动作缓慢!僵硬!如同垂死之人的挣扎!
但轨迹!却分毫不差!精准地沿着空间映射中标注出的那条……最直接、最致命的空间线路!
嗡!
就在他指尖探出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空间穿透性的奇异波动,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
噗!
指尖前方的虚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点中!空气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闷响!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微的空间涟漪,以他的指尖为圆心,扩散开去!
虽然微弱!虽然毫无杀伤力!
但……这是空间之力!是虚空道种沉寂冰核被武道真意引动后,本能般逸散出的……一丝空间共鸣!
成了!
林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虽然身体依旧剧痛虚弱,识海依旧枯竭欲裂!但一种源自空间掌控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流遍全身!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在空间映射的绝对指引下,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笨拙而精准地……演练起《小擒拿手》的招式!
锁喉扣腕!指尖颤抖着划过虚空,带起微弱的气流!
缠臂别肘!手臂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扭转!
错骨分筋!五指痉挛着捏合,仿佛要捏碎无形的骨骼!
动作缓慢!僵硬!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角崩裂的伤口、腰肋的刀伤处不断渗出,浸透了褴褛的衣衫,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暗红的湿痕!
但他眼中只有疯狂!只有执拗!只有那空间映射中不断闪烁的、绝对精准的武道轨迹!
一遍!两遍!三遍……
身体在剧痛中濒临崩溃!识海在枯竭中摇摇欲坠!但他如同着了魔般,完全沉浸在空间映射带来的、那种超越凡俗的武道掌控感之中!
不知演练了多少遍!
就在他精神即将彻底涣散、身体即将彻底垮塌的前一瞬!
嗡!!!
沉寂的虚空道种冰核深处,仿佛被这无数次精准的空间轨迹演练所引动,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悸动!
紧接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浩瀚的武道意境,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骤然苏醒,轰然从林尘残破的躯壳中爆发出来!
这股意境并非源自《小擒拿手》本身!而是……源自仙帝宸渊那俯瞰诸天万界的战斗本能!源自虚空道种那掌控空间的至高权柄!被这凡俗武学的精妙轨迹所引动,强行投影、具现而出!
轰!!!
林尘那演练着“错骨分筋”最后一式的枯瘦右手,五指正痉挛着捏合!就在这捏合的瞬间!
他身前那片冰冷的虚空!
无数漂浮的尘埃!被寒风卷起的枯草碎屑!甚至……墙角几片被冻得干枯发脆的落叶!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凝聚!压缩!扭曲!
嗡!
一个仅有拳头大小、极其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镇压、撕裂气息的……拳影!赫然在虚空中凝聚成形!
那拳影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尘埃、草屑、枯叶强行凝聚而成的虚影!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银灰色空间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捏碎星辰、镇压诸天的恐怖拳意,如同实质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破庙!
噗!
林尘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如同血雾般弥漫!识海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洞穿!剧痛瞬间淹没了一切!精神力彻底枯竭!虚空道种光芒黯淡,几乎要彻底熄灭!
而那凝聚在虚空中的、散发着恐怖拳意的尘埃拳影,也在失去力量支撑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崩散开来!
尘埃、草屑、枯叶……如同失去了牵引的流沙,簌簌落下,重新归于冰冷的地面。
破庙内,死寂无声。
只有林尘蜷缩在墙角,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抽吸都带出浓重的血腥气。身体因巨大的消耗和反噬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但他的嘴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僵硬、却带着无与伦比满足与疯狂杀意的……笑容!
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血污的枯爪。
五指张开。
然后。
极其缓慢地……
捏合!
如同捏碎了一只……无形的……蝼蚁!
与此同时!
武馆深处!
正在书房内翻阅账册的馆主周雄,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骇!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镇压、撕裂气息的……恐怖拳意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穿透了重重院墙,扫过他的感知!
虽然一闪即逝!但那气息……绝非武馆中任何弟子所能拥有!甚至……远超他的境界!
“谁?!”
周雄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如水!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冲出书房!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闪电,瞬间扫向拳意波动传来的方向——镇西破庙!
“来人!随我去镇西破庙!!”一声压抑着惊怒的低吼,如同闷雷般在武馆上空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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