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于元苍百年不得一见的藏僧,今日是一个接着一个。’
冷清秋这次也未拒绝,他倒是要看看是谁人在耍花招。
‘仙师?’
这是冷清秋带给张合栴的第一映象,虽然俩人模样不同、气质不同,甚至内里都不同,但就是一种感觉,让人忽视不得。
这种感觉,季留云不会有、厉靖南不会有,甚至季元君也不会有。
只有自己会有。
张合栴虽失去了三万年的岁月,却也保留了与仙师最亲近时的感觉。
“你我是否见过?”
张合栴未曾想过自己会如此失态,喇嘛都顾不得装了。
“阁下不是来自藏地吧。”冷清秋没有回答,倒是直接甩出一记重击于他。
“呃…”张合栴一时卡住,他毕竟只是一力魄,虽具有张合栴本人地思想与记忆,但终究不是他。
却恰恰因为不是他,而能为此放下:
“我名张合栴,我不需知晓你名字,我只问你是否见过我。”
‘张合栴,’这名字冷清秋怎能不熟悉,这是宴秋繁为她取得名字。
‘可你不是随东元君去往天外了吗?’
他很是想这么问,可没有说出口。
见冷清秋不语,张合栴欺身上前,再次问道:
“阁下当真不记得我。”
他明明每一句话都是问句,却语气坚定。
冷清秋倒真想过会被他们反客为主的一天,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被她。
‘张合栴、张合栴,我是何时与你见着…
俩世为人,那已是太遥远的记忆了。’
见对方被自己架住,张合栴昂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眸。
冷清秋这才明悟,她始终胜卷在握:“见过、记得。”
“仙师!”张合栴心神一阵失守,不住上前将少年拥入怀中。
三万年…她失却太多,唯一能令其秉持本心的,也只有‘仙师’这俩个字了。
被一喇嘛拥住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冷清秋也只得受着,谁叫他输了。
好在拥抱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喇嘛很快撤开,泪眼婆娑道:“望仙师救我,救我元苍!”
张合栴虽为黯客,但毕竟乃元苍生人,自是有一份感情在。
“你之命身在四方界?”
见对方逃避话题,张合栴并未生出丝毫不喜,他点了点头:“在,仙师可是要我修成元神回去?”
冷清秋思忖几息,摇了摇头:“你且继续待在元苍吧,我要你在元苍成就元神。”
“嗯。”张合栴干净地应下。
见对面眼底满是对自己的信任,冷清秋心头苦叹:
‘元神、元神,可我要如何做,才能令她不应天时而成?’
元婴秘法只看天时,可天时这东西谁说的准。
若无大能或命格勾连,别说十年、百年,甚是万年都候不到。
胎光之魂,玄之又玄。
天魂应生命魂一事,阳神都考究不得,冷清秋如今不过炼炁,如何能办到?
想了想,冷清秋从黑绸中掏出一只手环,递给了喇嘛:“此乃见性环,有明心见性之神效。
亦是可与我联络的宝物。
你且收好。”
“是。”
自冷清秋表明身份,张合栴于他的态度便不是一般的尊敬,连带着冷清秋说话的语气都郑重了不少。
“我之身份…”少年方一开口…
“弟子不会多言。”
张合栴怎会看不出仙师如今状态有异,但仙师之手段她是见过的,不论怎样的难关,于祂而言,甚至都算不上一道坎。
冷清秋心头苦叹:
‘自己若是能像她这般相信自己就好了,有欲望就会有烦恼,这是连真仙都不能免俗之时,何况冷清秋这般切实的人呢。
若要无忧,当为至人。
至人不会再有源自内心的烦恼。
可还是会见到众生之烦恼。
所以要去伪存真,合道见性。
至超脱宇宙,讳真人,不见众生。
那时,还会有烦恼吗?’
冷清秋不知道。
送别张合栴,冷清秋孤零零地站立窗前,他今日明明得一友,却感觉孤独丛生。
‘她不是我之友,是我的烦恼、是俗世施加于我的束缚。
但她算我的朋友。’
人之所以会结交,是因为能从对方那里补足自己缺失东西。
冷清秋给了张合栴希望,
张合栴为冷清秋加持信仰。
‘人是需要信仰的,我既然缔造了这一切,就要守护这一切!’
冷清秋原本是想过逃避的,他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去对抗战胜不了的敌人。
但现在不是了,他手持槐木,终于知晓它存在的意义。
‘我既没有后顾之忧,为何还不愿放手一博?
是真问道?还是假长生。’
这世间近乎所有的修行者求的都是长生,但冷清秋不该。
‘我掌黑庙造虚实,持槐木应生死。
道在我手,我还求什么长生?
我就该问道!
上清证生死、玉清证虚实,太清,我便是太清。
合该我来问道这宇宙!’
洪元城中,纷纷雨下,
已是又一年春夏。
于大梦天中的旅行,冷清秋二人还在进行着。
光阳府,年前俩人便去了,那道人早已不在此地。
修复玉盘的事虽没有着落,冷清秋却已经不在乎这事了。
大梦天离元苍太远了,冷清秋就算成就元神也做不了什么,这几个月来,冷清秋早已将重心放在了元苍。
自然,他同顾九如的交往也愈发密切。
“又去见他?”
听见陆桢口中吃味,冷清秋笑了笑:“不然同你也没什么好聊,不若你也来修真?”
“算了吧,”陆桢还是知晓自己几斤几两的,连忙朝他摆了摆手:“你去吧。”
迈步上街,左右很快便有人迎了过来,是金王的安排,她自今仍未死心。
可冷清秋于元苍的世身,不成就上人,是绝不会见她。
不论她报以何种目的,她毕竟一位大宗师,还登名空邪三品,自己若见了她,无论她说什么,自己怎么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冷清秋不喜欢这种没有退路的选择。
如守护元苍,在冷清秋看来本就是错的,但他不得不为之。
所以他很厌烦被勉强。
不过,他倒要看看,这次她会不会给自己一个不得不去见她的理由。
“冷先生,”为首那女子,身着一席灰纱,身姿绰约、眉目清秀,嘴角总是衔着笑意:“金王殿下一直很想见阁下,真得不考虑考虑吗?”
这是软的。
“冷先生,”又一人语气微冷:“金王乃千金之躯,她愿见你乃是于你恩典。
若是再不识抬举的话,此虽是焱国,却也无法保证阁下十足的安全呐!”
此是硬的,老一套。
冷清秋照旧不应,只是埋着头往外出走。
那几人照例要拦,可刚还没临近。
巷口已是传来一声高喝:
“站住!你们特么要干什么!
欺负一个小孩子?”
这是顾九如安排的助手到了。
此一幕于这洪元城中不止发生了多少次。
辛遂语虽贵为金王,但洪元城毕竟是源国,县官不如现管。
顾九如就算再不受宠的,也是长明谱系四品主判的家眷,他的话在这洪元城,可比什么遥不可及的金王要有用的多。
若是木王还好,至少封地临近洪元城,金王天高皇帝远,于这洪元城中哪有几个人可用!
“可恶!”见少年潇洒离去,几人皆是愤愤。
“嘿!”见少年离开,顾九如安排的人也是熟络地打起招呼:“那少年看着也不甚特别,天天这么追着不放干嘛?”
见他又来探口风,仇芳雨斜瞥了他一眼不作理会。
见主事的如此态度,其他人哪敢应承。
那几人只得悻悻离去。
“陈康,还未查到他的背景吗?”
见主事发问,一男子战战兢兢道:
“没有,仇主事,这偌大的元苍有太多我们够不着手的地方。
不说天上、海上,就是黔国,我们也…”
“够了。”仇芳雨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
“散了吧。”
仇芳雨为金王殿下做事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这少年一点软肋没有,又不敢伤他,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至于陆桢?在焱国针对长明神官,一旦事发,金王不仅保不住他们,怕是还要被连累。
仇芳雨有联系海上的渠道,对海上有些了解,所以她可以断定,少年绝非来自海上:
‘难道真是那里?’
黔国,仇芳雨祖上便是生活在黔国那片土地。
但对那里却不甚了解。
天煞帝君,自帝君在南疆创下地上神国,仇家人便再没有关于那里的记忆。
仇家祖上是阔绰过的,甚至说得上是一州霸主。
但随着神道兴盛,一切都不同了。
新的变革自会带来新的阶级。
最古是世家凡俗、后来是仙道凡俗,现在轮神道了。
神、仙、贵、凡。
作为仙道兴起而兴盛的仇家自然受到了神道世家的针对。
仇氏家主不得已,只得选择迁居,离开了那片生活了近万年的土地。
可神道之变革并非一朝一夕。
仇氏去了东边,焱国建立了。
又去了西边,源国又来了。
到最后,仇氏也是看清了一切,大势已去矣!
遂也懒得折腾,就在源国安了家。
至于此后被神道家族的种种剥削,一言难尽。
好在,终于还是熬出了头,仇家成了历代金王家臣,族中不乏有登名谱系者。
如仇芳雨此人便是一位八品游神,她细细思忖着:
‘也许他真的来自黔国。’
毕竟金王要见他,正是在章言恪章大将军不告而别去了黔国以后。
外人不知晓章言恪的踪迹,他们这些内臣岂能不知。
‘这是要我落叶归根吗?’仇芳雨苦笑一声:
‘黔国,无论如何都非一个好的去处。
可我不去又能怎么办呢?
继续于此处搓磨?’
仇芳雨摇了摇头,定下了决心。
他们这样的人想要往上爬,无非是为大人物们涉险,带来值得被看重的价值。
这就是我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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