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论道第二日。
经过第一日那令人窒息的无形威慑，当尘奕再次踩着点，以同样的慵懒姿态出现在云台角落，甚至熟练地取出躺椅、茶具，并最终安然“入睡”时，全场数万修士的心中，竟诡异地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麻木感。
仿佛这位前辈若是不睡，才是咄咄怪事。
今日主讲之人，乃是一位中域来的宿老，专精于“界空之理”，阐述空间折叠、小千世界开辟之妙。其理论精深玄奥，引动的空间道韵如粼粼波光，在云台上空交织变幻，显示出极高的造诣。
然而，台下听众的状态，比之昨日并未好转多少。依旧是大半心神系于那沉睡的身影，听着精妙的空间之理，却如同嚼蜡。
尘玄趴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颗灵果，龙尾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着。它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主要是这空间道韵让它想起了自己被主人随手塞进各种储物空间的“悲惨”经历，颇有共鸣。
【系统：检测到主讲者引动的空间法则精度为7.3级，低于宿主日常储物行为平均扰动值（12.5级）。能量场分布分析完毕，存在137处冗余结构，优化方案已生成（存档备查）。宿主“睡眠”深度稳定，生理指标正常，对外界信息接收率0.0001%……警告！检测到虚渊低语活跃度持续上升，已锁定十七名道心出现明显裂隙的金丹巅峰修士，疑似“蚀心计划”催化目标。】
系统的提示在尘奕脑海深处如流水般滑过，未惊起半分涟漪。
时间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状态下缓缓流逝。
直至午后，那位中域宿老的讲道接近尾声。许是察觉到全场氛围的凝滞，也或许是自身道心亦被那无形的存在所压，他讲到最后，声音已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急促与……无力。
“……故而，界空非虚，一念可生，一念可灭。其存乎心，证乎道，乃……”他试图做一个有力的总结，提振一下士气。
就在这时——
“谬矣。”
一个平淡、带着刚睡醒般慵懒沙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在每一个修士的元神最深处！
轰——！！！
整个云台，不，是整个丹霞山主峰，乃至周遭千里山河，天地灵气骤然停滞！风息云止，鸟兽噤声！那中域宿老引动的、绚烂的空间道韵波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镜湖倒影，瞬间扭曲、破碎、消散无形！
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只觉神魂剧震，仿佛有什么根深蒂固的认知被这简单的两个字悍然撕裂！
尘奕，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他依旧懒洋洋地靠着，甚至抬手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只是梦呓。
但他那双平日里慵懒半眯的眼眸，此刻却清澈如深潭，倒映着下方无数张惊骇欲绝的面孔。
“界空存乎心？”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心若蒙尘，所见皆是虚妄。道若不明，开辟亦是囚笼。尔等所争所论，不过井底观天，徒耗光阴。”
没有宏大的异象，没有恐怖的气势压迫。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
“呃啊！”
接连不断的闷哼与吐血之声响起！
尤其是那些金丹后期、元婴期的修士，他们道行较深，对自身所修之“道”也更为执着。此刻被尘奕这直指本源、颠覆认知的话语冲击，道心瞬间遭受重创！有人面色煞白，气息萎靡；有人双目失神，道基浮现裂痕；更有人周身灵力失控，引得周围灵气一阵紊乱！
云飞扬“噔噔噔”连退三步，手中长剑嗡鸣不止，他苦修的“破空剑意”此刻竟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仿佛孩童挥舞的木棍。
火融周身烈焰明灭不定，脸色通红，体内异火传来哀鸣，几乎要反噬其身。
就连高台主位上的凌霄子等人，也是脸色发白，气血翻腾，勉强运功才压下不适，看向尘奕的目光已带上了恐惧。
这已不是论道！这是……毁道！
【警报！警报！大规模道心崩溃事件发生！检测到强烈天道排斥反应酝酿中！虚渊抵御强度飙升500%！蚀心计划催化效率激增！宿主！玩脱了！】系统的警告音尖锐无比，光幕上一片血红。
尘奕却对下方的混乱与系统的警告置若罔闻。他微微蹙眉，似乎觉得有些吵。
他目光扫过那些道心受损、面露痛苦的修士，并未有丝毫怜悯或解释之意，只是如同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般，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道，不是用来论的。”
“是用的。”
言出，法随！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古老如太初的“理”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些吐血受伤的修士，只觉得一股温润平和、却又蕴含着至高法则的力量拂过身心。体内失控的灵力被瞬间抚平，道基上的裂痕被无形之力弥合，甚至连带对自身之道的理解，都仿佛被拭去尘埃，变得清晰了那么一丝！
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上，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沉，无数玄奥古朴的大道符文如同受到刺激般在云层中隐现、明灭！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愤怒之意，如同实质，笼罩了整片天地！
那是此界残缺天道，被外来至高法则强行“纠正”时，本能发出的哀鸣与排斥！
“天……天怒了？！”有修士惊恐地望着天空，瑟瑟发抖。
尘奕也抬头瞥了一眼那隐现符文、酝酿着恐怖威压的天空，似乎觉得更加吵闹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下方鸦雀无声的众人，最后吐出三个字：
“散了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这因他一言而天地色变、万道哀鸣的场面，再次缓缓闭上双眼，恢复了那副与世无争的沉睡姿态。
仿佛刚才开口毁道、言出法随、引动天怒的，根本不是他。
云台之上，死寂一片。
只有天空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悲鸣与压抑到极点的威压，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二日论道，以尘奕一言崩万道，引动天怒，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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