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告辞走出御医院,午后的阳光洒满全身,暖洋洋的,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注入这具衰败的躯体。
他握紧了拳头。
心中,一团名为希望的烈火,正熊熊燃烧。
他盼着自己康复,盼着黛玉痊愈。
更盼着,早日上任,为太子殿下,将户部那些盘根错节的毒瘤,一个,一个,全都挖出来!
张红玉。
林如海在心底将这个名字咀嚼了一遍。
是个女子的名字。
他心头难免生出一丝疑虑,一位女医,医术当真能与张仲景这位医道圣手并驾齐驱?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这是太子殿下亲自安排的人,又是张院使金口举荐,绝不会有错。
殿下的心思,早已不是常人能够揣度。
他既然说此人精于妇科,那必然是为黛玉寻来的当世神医。
马车驶出东宫,林如海并未返回府邸,而是抬手示意车夫。
“去荣国府。”
于私,他要去看望寄人篱下的女儿,告诉她这个能让枯木逢春的天大喜讯。
于公,此行更是一种必要的避嫌。
他如今是户部尚书,太子近臣,奉命清查前太子一党留下的腐肉烂疮。
荣国府当年与前太子党牵扯不清,虽未深陷泥潭,却也溅了一身污泥。
若他履任后再登门,必然授人以柄,被攻訮为借机打压外戚,挟私报复。
不如现在就去。
以探亲之名,行一种无声的表态。
马车在荣国府那气派的石狮子前停稳。
门房的下人只瞥了一眼马车的徽记,便像是被火燎了屁股,连滚带爬地冲进府内通报。
片刻之后,荣国府厚重的正门轰然洞开。
乌泱泱一大群人,以贾母为首,浩浩荡荡地迎了出来。
贾赦、贾政、贾琏、贾珍,乃至贾蓉、贾蔷……宁荣两府但凡有些脸面的男丁,竟是一个不落,悉数到场。
那股子热络劲儿,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林如海都感到了一丝不适。
“姑老爷来了!”
“快,快迎进去!”
贾母被鸳鸯和琥珀一左一右搀着,一张老脸笑成了层层叠叠的褶子,热情得令人心悸。
“我那苦命的妹妹一去多年,我这老婆子日夜悬心,今日可算把妹夫你给盼来了!”
贾赦与贾政分列两旁,脸上堆砌着僵硬的笑容,嘴里吐出些言不由衷的奉承话。
林如海心底澄澈如镜。
这些人,哪里是欢迎他林如海。
分明是在叩拜他头顶上“户部尚书”与“太子近臣”这两顶沉甸甸的官帽。
他面上不见分毫异色,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姿态,与众人一一还礼,言辞滴水不漏。
繁琐的礼节过后,众人簇拥着林如海,浩浩荡荡地步入荣庆堂。
堂内早已摆开盛宴,珍馐佳肴,琳琅满目。
戏台子上也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应景的堂会,刻意营造出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这姿态,无声地诉说着:看,我们贾家好着呢,和前太子党那点破事,早就撇得一干二净了。
林如海只在心底冷笑。
这般急于粉饰太平,反而将那份心虚暴露无遗。
酒过三巡。
贾赦端着酒杯,脚步虚浮地凑了过来。
“妹夫,如今你圣眷正浓,身居高位,可喜可贺啊!”
“来,为兄敬你一杯,祝你从此青云直上!”
贾政紧随其后,也举起了杯。
“是啊妹夫,往后你我两家,理应多加走动,互相扶持才是。”
两人一唱一和,名为敬酒,实为刺探。
想探一探他这个新任户部尚书的口风,究竟会不会翻他们贾家与前太子党的旧账。
林如海的目光掠过二人写满紧张与期盼的脸,洞若观火。
他端起面前的茶盏,以茶代酒,歉然一笑。
“两位舅兄的好意,如海心领了。”
“只是我这身子骨,你们也是清楚的。”
“常年沉疴缠身,医官早有严令,滴酒不能沾。”
“实在有违盛情。”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毕竟他“病秧子”的名声,荣国府上下无人不知。
贾赦和贾政碰了个软钉子,面色微僵,却也不好再劝。
席间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这层伪装的和谐。
“不过是杯水酒,怎么就这般不给脸面?”
王夫人站起身,一双丹凤眼冷冷地剜着林如海,语气里满是刻薄。
“怎么?如今做了尚书大人,便瞧不上我们这破落户了?”
“还是说,林大人心里一直记着仇,打算借着清查前太子党的由头,来清算我们贾家不成?”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谁也没料到王夫人会在此刻发难,且话说得如此赤裸,如此诛心。
这不啻于将所有人的脸皮都撕扯下来,扔在地上用脚碾踩。
林如海还未开口,他身侧一个纤弱的身影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林黛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二舅母此言差矣!”
“我父亲今日登门,光是带来的见面礼便装了十几箱,价值何止七八万两!”
“若当真瞧不上荣国府,何至于此?”
“分明是二舅母你咄咄逼人,无事生非!”
被一个小辈当众顶撞,王夫人瞬间恼羞成怒,那点残存的理智被彻底点燃。
她指着黛玉的鼻子,厉声尖叫。
“你个没了娘管教的野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反了天了你!”
她骂得恶毒,实则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作祟。
她怕的,正是黛玉这个能时常见到林如海的丫头,在太子面前吹什么枕边风,给贾家招来灭顶之灾!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林如海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桌案上。
茶水泼溅。
他站起身,动作不快,却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病容的脸,此刻冰寒如铁。
那双眼眸,不再是温润的古井,而是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能刺穿人心。
整个荣庆堂,落针可闻。
“王夫人。”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你方才,说什么?”
“我女儿,无人管教?”
他一步步走向王夫人,每一步都像重锤,敲在所有贾家人的心坎上。
“你忘了,我的亡妻,是你的亲姑姐!你忘了,当年是谁将你扶上了这贾府二太太的宝座!”
“你是不是也忘了,太子殿下,对我林如海是何等的信重!”
“你当众羞辱我的女儿,又刻意影射贾家因前太子而衰败,是在提醒我林如海……”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
“该去太子殿下面前,好好提一提贾家与前太子党的那些‘旧情’吗?”
一字一句,如刀似剑。
王夫人被他逼人的气势骇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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