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海风咸腥吹拂着铁砧堡的东侧港口。
李冰在一座宽敞船坞内，见到了他的临时导师——海军将领索贝克。
索贝克年纪约莫四十，皮肤是常年在海上历练出的古铜色，身形精干。
他是一位“高等人类”，其家族血脉传承赋予了他对水流变化异乎寻常的敏锐直觉。
能大致判断出远处的暗流与天气趋势，堪称活体水文仪。
这份能力在航海领域价值连城。
但未能触及超凡武力，故而被归于“高等人类”之列。
“圣子。”水文仪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带着军人式的直接，“索贝克奉命协助您熟悉海上事宜。我们从头开始？”
李冰点头：“有劳。”
随后又问，“从头开始是从哪，游泳？”
“那再好不过。不过您是来打仗的，恐怕没有这种闲暇。”水文仪摇头，指着一艘被缆绳固定的训练用小艇：“先感受水。即便是最平静的港湾，水也是活的。”
李冰踏上微微晃动的甲板，接过水文仪递来的一支木桨。
桨身沉重，木质纹理粗糙，带着常年被海水浸泡和手掌磨砺的痕迹。
“划桨不是用手臂蛮力。”水文仪声音平稳地指导，“脚要站稳，感受船体的晃动。发力自腰开始。入水要轻且深，回桨要快而稳。呼吸与动作同频，如同战士挥剑。”
李冰尝试模仿，动作起初生涩。
但在【明悟】与【虚数】带来的细微预感辅助下，很快掌握了发力节奏。
桨叶入水、划动、提起，带起水花，小艇开始缓缓向前。
“您学的很快。”水文仪略带一点惊讶的恭维。
“我得说比法术困难。”李冰回答，“我的学习只是第1步，将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水文仪点点头，“请放心，我已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您的亡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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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上午的学习，李冰对划船所需的各个技艺和注意事项有了基础的概念。
同时也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航海水平。
超凡力量没有带来什么变革，甚至可能压制了发展。
首先，还没有罗盘，可能有炼金产物有类似功能，但没有广泛传播。
风帆，旗语，这些东西还处于基础阶段。
海战还是老三样，冲撞、肉搏，以及弓箭或法术的远攻。
哪怕李冰的亡灵学不会划船，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但李冰的目标是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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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艘小艇上，由大、小绿皮以及人类骨头分别占据占据，严阵以待。
李冰心念一动，骷髅们僵硬地模仿着划桨动作。
力量远超常人，动作整齐划一，不知疲倦。
小艇猛地加速，破开水面。
然而，当一阵不大的侧浪涌来时，问题立刻显现。
活人水手会下意识地调整重心和划桨力度以稳定船身，而骷髅们只是机械地重复动作。
小艇开始不规律地左右摇摆，航向偏移。
在这点上，大小绿皮与人类骨头的表现没有区别。
智力差距无法做出弥补，因为骨头们缺乏的是感知。
李冰眉头微皱。
“不是什么大问题。”水文仪却乐观得多，“新水手做的不如他们。还没有那么听话。只要几位老水手盯着……或者这样吧，圣子。我们直接换成大船。”
“那就试试吧。”李冰不做判断。
水文仪忙活了一会儿，找来了一艘典型战船——
一艘“河马级”桨帆战船。
船身长约三十米，线条相对低矮，以适应近海及大河流域的复杂环境。
“这是我们的主力类型之一。”水文仪拍打着厚重的杉木船壳，“船身主要用杉木和本地硬木交叉构建，关键部位覆以铜皮。吃水不深，机动性好，但远洋抗浪性一般。”
他指向船身两侧密密麻麻的桨孔：“每侧十五支长桨，标准配置需六十名桨手。战时，上层甲板可容纳二十五名战士及弩炮。”
船首有一个凸起的金属撞角，形似河马獠牙，用于接舷战时的致命冲击。
单桅杆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方形亚麻帆，帆面绘着战争王庭的咆哮狼头徽记。
测试在港口外的平静海域展开。
三十具大绿皮骷髅取代了标准配置的六十名桨手。
得益于它们远超活人的膂力，原本需双人操作的沉重长桨。
如今仅由一具骷髅把持，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李冰一声令下，三十支长桨同步入水、发力、回桨。
动作精准，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
河马级战船猛地一震，以一种远超平常的初始速度破开水面，箭一般蹿了出去。
索贝克站在李冰身侧，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容。
他习惯了水手们需要协调、喘息、顺应水势的航行。
从未见过如此纯粹依靠蛮力与绝对同步驱动的船只。
很快，一艘由老练水手操控的同级战船被派来，进行简单的机动对比。
当侧浪涌来时，活人操控的战船如游鱼般顺着浪势微微侧身，划桨的节奏随之微妙调整，船体轻盈地划过一道弧线。
而亡灵操控的战船，则展现出另一种风格。
在李冰指令下，亡灵们粗暴的改变了节奏。
船身在浪头撞击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微微晃动。
却因亡灵们持续、稳定、巨大的反向推力，硬生生抗住了偏移的势头，保持着原有航向。
由于更少的人数和更大的力量，亡灵船的速度一直快过活人。
“果然……”水文仪兴奋起来，“它们不是在‘顺应’水，是在‘征服’水。”
见李冰没有说话，水文仪补充道，“如果圣子还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加一些压舱石。”
李冰嘴角抽动。
显然，这种粗暴的方式对船只以及桨叶的损耗会很大。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双方的目标不同。
水文仪想要的只是胜过凡人。
但在李冰看来，一支无需考虑物资、体力、士气与伤亡的舰队，压根没必要和凡人比较。
接下来是帆缆操作。
水文仪详细讲解了如何根据风向调整帆面，如何收放帆索，如何利用侧风甚至逆风航行。
“这是艺术，圣子。”他抚摸着粗糙的亚麻帆布，没有再给亡灵们说好话，“需要经验，需要对风的热爱和理解。亡灵们肯定不行。”
李冰让几具较为灵活的小绿皮尝试操作缆绳。
它们能完成简单的拉拽，但快速调整也表现不错。
“计算方面呢？”李冰问，“航线规划，星象导航？”
水文仪拿出了一套计算工具。
一套骨尺，几个沙漏，以及绘制海图。
上面用赭石和炭笔标注着海岸线、岛屿、暗礁和已知海流：
“我们依赖星象，也依靠测量太阳高度角。计算很繁琐，需要经验。至于海流和风向的记录，更多是靠一代代水手累计，记录在这些图册上。”
他指了指旁边木架上堆积的厚厚航海日志。
李冰翻阅了一下，里面充满了“某岛岬角偏东三日，遇南风”之类的经验性描述。
“没有更精确的计量和统一符号吗？”
索贝克摇头：“各大家族、城邦都有自己的秘传，难以统一。神权王庭似乎在尝试整理，但进展缓慢。大海变幻莫测，过于依赖纸面计算，有时反不如老水手的直觉可靠。”
他顿了顿，“当然，您的亡灵若是不怕迷失，可以用来探索和绘制未知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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